高三的学生分班站好了队,挤在校门口等待大巴开门。

徐正阳拽拽在原地发呆的喻钦:“走了。”

喻钦猛然回神,跟着他上了车,两人选了个靠后的位置。

到南山的车程接近两个小时,喻钦塞上耳机调高音量,在椅背上摸索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睡觉。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耳机线突然被扯了下来。

一车喧闹入耳,喻钦烦躁地睁开眼。

徐正阳的脸凑得很近:“睡什么觉啊,看大家多热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看看风景也行。”

喻钦把他推远了些,没好气道:“我困!”

他的黑眼圈比之前更重了,挂在眼下像万圣节的小鬼。

“又困?你这段时间晚上都在干什么呢?一下课就往桌上趴……感冒还没好?”

“不是……”喻钦不想再解释,重新塞上耳机,“别吵我了。”

“好好好,怪我,你睡吧,下车我叫你。”

他闭上眼,将一切隔绝在外。

眼睛缺少睡眠而十分干涩酸胀,闭眼才有所缓解。喻钦渐渐入睡。

安稳的黑甜乡没让他享受太久,他又做梦了。

梦境由无数个碎片组成,扑棱棱飞过,带起凛冽的风割破皮肤。

轰然一声,又是那扇门,将他隔绝开。

如果说喻钦苦苦哀求喻铎川开门的那晚,这扇关上的门像一把钝刀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割裂他的心,那么当他被那只不久前还牵过他的手丢出房门的时候,那把刀便一下子扎入了他的胸膛。

喻钦站在门外,茫然地想,为什么呢。

父亲是听不到他的真心吗?

为什么他的每一次示弱,喻铎川都视若无睹。

长长的一段话吐出去,他又释怀又煎熬,站在原地,被砸到的腿还隐隐的疼。可他一心系在喻铎川身上,猜想父亲会如何反应,震怒平息?张手拥抱?或者有可能,他猜出了儿子那畸形的,令人瞠目的爱。

可都不是。

他给了喻钦轻蔑又残忍的两句话,拽起他的手让他滚。

喻铎川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这样绝情又高高在上的模样,怒气令他的眼凌厉百倍。

是我错了吗?喻钦怔怔地想,是我错了吗?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刀柄握在他自己手里。

血流汩汩,不断地从伤口溢出来,往上漫,往上漫,直至将视线淹没。

无边的血色溺亡了他,他变成沉在地底的一片泥,没人看他,没人爱他。

啊。他恍然大悟。真的是我错了。

然后呢?

喻钦自虐般回想起来:然后,喻铎川离他更远了。

在家不跟他说一句话。餐桌上吃饭时仿佛对面的人是空气,敛着目自顾自夹菜。坐在一辆车上,宁愿工作也不理他。

喻钦受不了,主动挑起话题,战战兢兢说了好久,抬起头,男人正专注着处理邮件,径直绕过他离开。

他在这样的冷暴力中逐渐崩溃,对抗似的,吃饭一定要比喻铎川先离开餐桌,坐车时挤到离他最远的边上,当着喻铎川的面上楼把楼梯踩得“哐哐”响,一副要比比谁更冷漠的样子。

不过喻钦明白,到最后,肯定是他先低头。

因为他爱喻铎川。

谁更爱谁,便矮了对方一头,做不到心硬,舍不得推开,连生气都是虚张声势。

没办法的,他能有什么办法。

“小钦,小钦?喻钦!”

突入的声音搅开了浓稠的血色,画面像被打碎的玻璃在眼前裂开,再也连不成完整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