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我:“傻囡囡,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和阿爸阿姆讲?”

我鼻尖萦绕着妈妈身上的雪花膏香味。

一瞬间,这一个多月来的委屈难过犹如被压抑了许久的洪水决堤。

我伏在妈妈肩头,温热的泪水止不住地下涌。

妈妈感受到我的痛苦,轻轻拍着我的背。

“哭吧哭吧,我的囡囡受苦了,回家了就不怕了,阿爸阿姆在。”

在妈妈温柔的安慰中,我好像看见这12年的自己。

18岁,我放弃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毅然决然和梁泊舟‘私奔’。

那一夜爸爸拦在门口,大发雷霆。

他高高扬起手,可那一巴掌始终没有落下来。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他说:“如果你今天走了,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阿爸。”

我流着泪,跪下来给我爸磕了三个头。

趁着月色走到那丛蔷薇花墙下,妈妈红着眼叫住了我。

她握着我的手像今天一样温暖。

她抚摸我的头发、脸颊,最后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她说:“囡囡,到了记得给阿姆报个平安,不要怪阿爸,他是心疼你。”

我握着妈妈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拼命点头。

最后,是妈妈主动松开了我的手。

她嘱咐又嘱咐。

“走吧,囡囡。”

“如果累了、遇到困难了,就回头,阿爸阿姆在呢。”

20岁,我和梁泊舟最穷的一年。

就是那一年,我在毫无知觉下先兆性流产。

在小诊所的病床上疼得翻来覆去喊“阿姆”、“阿爸”。

梁泊舟借了个电话,拨通了远在上海的爸妈电话。

听到妈妈问:“你是谁呀?”

我泪水流了满脸,压抑着小声哭泣。

那一刻妈妈福至心灵,焦急地问:“是不是囡囡?”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想阿姆了?”

我不敢回答,不想让妈妈担心。

颤抖着手,挂断了这个电话。

妈妈不知道,这一夜,她的孩子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26岁,我和梁泊舟终于在香港有了一席之地。

别人叫他梁生,叫我梁太,言语间尊敬又谄媚。

我们携手站在太平山顶的观景平台,看着灯火璀璨的维多利亚港,扬眉吐气。

梁泊舟吻我,说一辈子会记得这一刻,记得我和他这一路走来多不容易。

也是这一年,我们回了上海。

牵着手跪在爸妈面前求谅解。

彼时爸妈头发白了好多,他们看我的眼神如今日一般充满心疼。

无论是12年前,还是今时今刻。

我终于意识到,对于爸爸妈妈,无论我怎么做,我都是不孝的。

是我,一意孤行,让他们捧在手心如珍如宝的女儿吃了这么多苦。

是我,天真以为真心就能永远,落得个痴情错付的下场,害得他们在许多夜晚辗转反侧。

是我,让爸爸妈妈早生华发,心力交瘁。

我搂着妈妈,愧疚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时,爸爸开口了。

“梁泊舟呢?那个欺负你的臭小子在哪里,我要打死他!”

第15章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以往高大的爸爸已经微微佝偻着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