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雁川指尖轻敲着杯沿，酝酿好言语后，把杯子推开，两手交叠放在桌上，徐徐开口。

“外人看小野，只道他是个骄纵不羁的混世魔王。可我这个当哥哥的知道，他并不是天生如此。”

林茵微微一怔，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大他八岁，他出生那年，我就知道，我们父母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游雁川语气淡然，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我母亲知道父亲在外有了女人后，闹着想带着我们离开。父亲怕被外公外婆知道，断了合作，便带走了小野，用他的生命威胁母亲老实待着。”

“我们的母亲是个极要强的人。”

“表面上，她忍辱负重、假意迎合父亲，暗地里却一步步巩固自己的势力。等我渐渐长大，靠着母亲的支持，才得以接手部分家业。”

他停顿了片刻，目光微微暗下去。

“原以为一切会慢慢好起来。可在小野八岁那年，父亲带回了许妍瑰。那个女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趁我不在家时，她串通了佣人，给母亲下药，让她的神志逐渐混乱，还时不时故意刺激她、羞辱她。”

“母亲承受不住精神上的折磨，终于在一天夜里情绪崩溃。父亲担心丑事败露，被外公外婆知道，便听从许妍瑰的建议，将母亲毒打了一顿，连带着小野一起锁进了老宅一栋荒废的楼里。”

游雁川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声音低了下去：“在那里，母亲彻底绝望。崩溃的那天，她躺在脏兮兮的浴缸里割腕，最终选择割腕结束一切。”

“小野睡醒后发现妈妈不见，哭着在厕所找到她。我母亲还剩一丝意识，她突然想到自己走后，小野或许会在这栋荒楼里饿死，便狠心也给了他一刀......”

林茵倏地抬头，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她恍然看到一向稳重成熟的游雁川眼中，闪烁出泪花。

游雁川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的苦涩，挤出一个笑容，“小时候，小野很乖很懂事的。在那件事后，才慢慢变得脾气暴躁，爱发怒。”

“小茵，他是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可有一点，他现在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大哥。”

林茵出声打断。

她抿着唇，斟酌着语言，“我知道，我已经不恨他了。”

“可我......也不爱他了。”

她举起杯子抿了口水，接着道：“我们之间的回忆，全都是痛苦。我想......我们还是分开的好。”

说完，林茵道了抱歉，放下杯子转身离开。

她沿着连廊一路小跑回去，跑上三楼的时候，在楼梯口听到了抽泣声。

林茵用力捻紧手指，装作没有看见，径直从游鹤野面前经过，进了客房。

... ...

翌日。

入夏。

林茵从一片密密的蝉鸣声中惊醒。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落在卧室的地板上，斑驳的光影在风中轻轻摇曳。空气里混杂着盛夏特有的湿热与栀子花的甜香，让人有些昏沉。

她下意识抬手覆在额头，额角还有一层细密的汗。

昨夜的梦太真切，游鹤野浑身是血地站在面前，大声喊着让她快跑......

林茵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才缓缓起身。

走下楼时，游鹤野率先看到她，眼睛一亮，唇角勾出笑意：“茵茵，早啊。”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搭配灰色长裤，头发似乎刚洗过，毛炸炸的，上面还挂着水珠。

如果不是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林茵差点以为昨晚楼梯间见到的他只是错觉。

她垂眸，淡淡应了声：“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