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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陈铮,丹卿缓步归家。

寝房内,沉香袅袅,余韵未散,容陵仍沉睡未醒。

丹卿轻手轻脚地下楼,煮起一锅清粥。粥之烹煮,容陵曾多次指点,只需将米粒熬至糜烂,再添些青菜碎与咸肉粒,便可成美味。火候虽难掌控,但丹卿一番操作,粥至少能入口。

薄雾散去,两人坐于桃树下,享用早食,氛围轻松闲适。

阳光透过树叶,跳跃如橙色小精灵,为这宁静的清晨增添几分生机。

“阿卿,我昨夜做了个梦,似乎梦见……”容陵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迷离,随晨风拂过丹卿耳畔,带来一丝凉意。

丹卿脖颈青筋微跳,低头啜了口粥,长睫遮掩下,漆黑的瞳仁中闪过一丝忐忑。他轻声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容陵眯着眼,努力回忆:“我似乎梦见你……”富有磁性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他视线落在丹卿含勺的唇上,再移至那双清澈的眸子。丹卿亦回望他,眼睛睁得圆又大,盛满清澈,无辜似乎都快从这双漂亮的眸子里溢出来。

“不记得了。”容陵突然勾唇一笑,垂下头。

丹卿终于咽下堵在喉间的粥,笑道:“我也常做梦,梦醒后却什么都记不得,连零碎的画面都忘得一干二净。”

“嗯,我好像也是这样。”

“那我再给你盛碗粥吧。”

丹卿决定对容陵好一点。这三年,两人相敬如宾,容陵几乎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丹卿虽努力回应,但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膜,说不清道不明。过往种种,该过去的,还未过去的,凝成薄薄的膜,两人都选择不去戳破。

丹卿的主动,或许会是融化隔阂的契机。

容陵欣然地这样期待。

只要结果好,过程中的欺瞒与不圆满,都可以选择忽视。

但,真的会一直顺利下去吗?

当沉香再度在黑夜中点燃,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气如潮水般将容陵彻底淹没。

如负千斤,坠落深海,看着光亮,伸出手,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救,亦无人来救。

独剩一人的床榻,容陵闭着眼,轻笑了声,那笑声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回荡,带着几分自嘲与无奈。

*

陈铮会回来。

送走他那日,丹卿便隐隐有此预感。

果然,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陈铮的声音如滚烫的热浪,隔着结界一波波涌入丹卿的耳膜。

彼时,丹卿正坐在小板凳上,单手托腮,专注地看着容陵编制藤椅。

浅黄色的竹条被裁得细如丝线,在容陵的指尖翻飞如蝶,很快便编织成精美的图案。

丹卿忍不住赞叹:“真厉害,比那编织七彩祥云的仙子还要灵巧。”

容陵忙中抬眸,唇角含笑,似在回应什么,丹卿却未能听清。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响起,古老而神秘,仿佛穿越时空而来。

“铛”

紧接着,陈铮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那声音,是朝拜者以最虔诚的信仰,向神明发出最恳切的祈求与哀告。

丹卿仍坐在云卷云舒的小庭院中,身边的一切却飞速流转,光影时间,不停止地摇摆。

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血脉中的某种传承似被唤醒,在这一刻,他成为了别人的信仰。

“宴小郎君,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陈铮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若非走投无路,我绝不会违背承诺再来找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你救救我的阿凊!求求你,求求你了!”

额头重重磕在泥泞的地面上,鲜血渐渐晕染开来。

陈铮哭得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