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老伯沮丧地摇摇头:“是真的。哎,肃王现在可能还在柳巷,公子你要是真不信,你可以……”

话未说完,便见这位瘦削的小公子像疯了般,拔步就往街头疾奔。

他速度极快。

眨眼就消失在街角。

春末,正午艳阳已有初夏的毒辣。

丹卿奔驰在寂静的街,他心脏狂跳,“噗通噗通”,仿佛都快蹦出来。

将至邻近柳巷的铜锣街时,丹卿忽然听到嘈杂无比的声潮。

嗡隆隆的,皆是人声。

丹卿脚步有瞬间停滞。

然后丹卿跑得比刚才更快,帷帽纱帘随风扑到脸颊,他无暇拂开。

耳畔是越来越剧烈的声潮,丹卿脑海里,却重复放映着杂货老伯的话。

他说:肃王疯了。

怎么可能?!

丹卿绝对不信。

昨日黄昏,他才与段冽分别,当时段冽那么温柔地看着他。他说要他信任他,他还说除非他死,否则就算是爬,也会爬着来见他……

丹卿鼻尖止不住地泛酸,假的,全是假的。

可是,这里为什么有那么那么多的人。

他们为什么都要聚集在这里?

丹卿还没走进柳巷,堪堪只到铜锣街中间,便望见那片乌泱泱的人群。

衢城百姓把道路围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交头接耳,他们神色悲凉,他们指指点点,他们皆望着柳巷那边的方向,不知在愤慨叱骂什么。

丹卿脑袋仿佛被吵得炸开。

他怔怔望着人潮,双腿一阵虚软,险些踉跄跌倒在地。

一股不好的预感,仿佛盘旋在阴雨天的乌云,把丹卿整个人都笼罩住。

不,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丹卿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是段冽,绝对不可能是!

狠狠咬牙,丹卿不知打哪儿又生出股力气,他攥紧双拳,猛地冲向人群。

捂着帷帽,丹卿拼命从缝隙往前挤,他机械般的沙哑嗓音,不断重复:“抱歉,借过,请让一让。”

被丹卿撞到的人骂骂咧咧,却忍着没有动粗。

这样悲怆的场面,所有百姓都堵得慌,没心情招惹是非。

丹卿声音越来越嘶哑。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空洞而茫然的状态。

身处声浪中心,四面八面传来的话,像极细的刀丝,一声声,不断拉扯割裂着丹卿的身与心。

他们说,肃王真惨啊!衣服都破了,眼睛红得吓人,哭哭笑笑的,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抱头认错,真是可怜又可怕。

他们说,老天真是不公,像肃王这样神勇无双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他们还说,什么老天不公,你刚没听见吗?肃王是被朝廷害的,是皇帝和太子害的。你忘记肃王母族被灭的事了吗?他们就是看不得肃王好,他们生怕肃王抢走他们的位置……

丹卿喉口如被烈火燎烤。

他想大声反驳,不,你们都是在胡说。

一路推攘拥挤,丹卿衣衫凌乱得不像话,头顶佩戴的帷帽亦不知所踪。

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像是卯着一股劲儿,只为证明他们全是在胡言乱语。

段冽才没有疯,他才没有变成你们说的那样!疯的是你们,是这个奇怪的世界。

不知艰难前进多久,丹卿终于挤到前面。

从人群罅隙里,丹卿隐隐约约,看到了那抹模糊的狼狈背影。

他跌跌撞撞地跑着,从丹卿湿润的眼帘,一闪而过。

尽管那人落魄得不像话,满头长发像疯子般散开,言行举止都癫狂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