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已不是宫里做低伏小的宦官,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御卫。”
“你不应该一开始就那么好说话。就是因为你一开始办事不够狠绝利落,这才导致秦氏有了一种可以商量的错觉。”
错觉?
是啊,那时候的她,也以为那样安定幸福的生活可以延续这一生。
原来竟只是一种,错觉。
“你要记住,你是玉翎卫,玉翎卫办事,不需要讲道理,更不需要讲人情。”
不讲道理,不讲人情的御卫。
可不正是这样么!
叶萧的语气平淡无波,可偏偏正是这样,这一字一句如同平平无奇的刺刀,一下接着一下剜在她没血没肉的躯体上。
那年她才九岁啊,就已见识了这样不用讲道理,不需讲人情的御卫。
“奶奶,明日绿豆馅儿交给我做。”
那时候的她正和弟弟躺在天井的竹排榻上,向面前的老人撒娇。
唯一可以算得上忧愁的,便是如何从奶奶手上讨到明日为绿豆酥捣馅儿的差事。
一旁的弟弟也在力争。
可奶奶只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笑盈盈地摇着蒲扇。
她还没答应她。
从他们的所在望去,正是父亲的书房,面向天井的大窗敞露无疑。
书房里燃着一盏灯,置在书案上,灯的一边,是书案那头奋笔疾书的父亲,而灯的另一边,是手里拿着家人的衣物缝缝补补的母亲。
他们专注着手里的活计,可听到动静,仍是会默契地抬眼,一同望向窗外,接着相视而笑。
“就不给你,你个爱哭鬼,眼泪掉到绿豆馅里可就不甜了,会变苦的。”
“你,你才是,你是贪吃鬼,每次做绿豆酥都是让你吃了大半,你会变成一个大胖子,长大了没人要!……呜!奶奶!姐姐骂我。”
爱哭鬼光会嘴硬,此刻早已趴在奶奶肩头哭个不停。
“又哭,又哭!”
小姑娘双手插腰,她最看不惯弟弟这副柔弱又讨宠的模样。
爹娘只是远远地看着,从不插手姐弟之间无伤大雅的较量,而奶奶则是一手抱一个,一边责备一边安慰,永远当不好和事佬的角色。
往常,这样的嬉闹无非是数不清的夜晚里家人之间的甜蜜插曲,很快就会归于平静。
可这一夜,却没有平静。
那两扇挂着橘红灯笼的门是被暴力撞开的。
那纸糊的灯笼在一簇簇闯入的火把面前,是那样不堪一击、支离破碎。
由于过度惊吓,原本正要嚎啕大哭的弟弟连呜咽之声也没能发出。
室内的烛火“哔啵”爆了一声,将花芜的视线重新聚焦。
眼前冲门而入的火焰霎时消失,周围的一切安静如故,唯有一灯挑烛。
王冬和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东侧卧房里出来。
常远失望地冲叶萧摇了摇头,王冬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走到花芜身边,轻轻撞了下她的胳膊,“欺负你了?”
花芜恍了下神,给王冬比了个口型,“别胡说。”
玉翎卫上下等级森严,平常四个分支不常在一起办案,互相管不着,可一旦遇上,师兄教训师弟却是常有的事。
而王冬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一开始叶萧就将主办的身份丢给了花芜,可在王冬眼里,身为奴才就没有不抢功的道理。
如此大方的师兄,恐怕早就没安好心。
“进来。”叶萧唤了一句。
他凝视着刚被教训完的小宦官,刚才那些话虽然严厉,却是她必须明白的。
她必须尽快适应玉翎卫的风格,少给自己,也少给别人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