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来香的东家心细,先是在北墙上贴了一面毛毡,再覆以一层歙县宣纸。
每十日便为这些士子举办一场吟诗斗酒会。
届时,美酒佳肴一下肚,便要斗一斗腹中文采,兴致浓时一个个的绝不吝于提笔在墙面上留下诗作墨宝。
客来香的主人是个生意行家,每次吟诗斗酒会过后,便将上头满载诗词墨宝的宣纸取下保存,再换上一张新的,待得日后这其中有人飞黄腾达,便将他昔日留下的作品单独裁下来装裱。
这会儿酉时已过,到了戌时正牌,客来香才真真正正地热闹起来。
恰巧,正是今日举办的吟诗斗酒会要开始了。
而花芜他们包厢中的宴请也已近尾声。
花芜寻着一个空档,溜出来结账,没想到王冬随后也借口小解跟了出来。
他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花芜身后,越过她的肩头瞄了瞄账单。
“给您抹了个零头,一共十二两银子。”伙计抬起笑脸道。
“嗯。”花芜掏出新的荷包袋,正要给钱。
“你够吗你?”王冬直接摸出两块五两大小的碎银子,丢在台面上,“剩下的二两你自己掏了。”
那碎银的断面亮闪闪、明晃晃的,让花芜有一刻的失神,心里也有一股暖流淌过。
“今天是我请客,怎么能让你掏钱,而让我来赚这个美名呢?”
“嗐,不过几个臭钱,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你一个月的俸银也才十两。”
王冬知道,花芜平日里就抠抠搜搜的,家里还有个爹,每月的俸银多是都寄回去了。
到这客来香来,也就是顾着那位爷和两位师兄,贵的她舍不得点,便只能在菜色的花样上下功夫。
希望能将这顿普通的饭菜吃到大家的心坎里。
“我十两,难道你就是二十两了吗?大家同一年进的宫,谁也别看不起谁啊,再说了,你不还留着银子娶媳妇的嘛。”
花芜执意不要。
“哪儿那么多废话呢,给你你就拿着,待哥哥娶了媳妇儿,我就把全部家当都交给她,那会儿可真没你什么事儿,现在嘛,趁哥哥还剩着点,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给你花还能给谁花。”
花芜垂眸,今晚的菜金她心中有数,可王冬的心意摆在那儿,她又不忍心拒绝。
哎,算了,到时候等他娶了媳妇,再一并还给他好了。
花芜正打算大大方方地接受王冬的好意,那收银的伙计却从下方的桌面上拾起一张批了红字的附单。
“抱歉,二位客官,您是天香号的客人吧,这单子已有人结过了。”
“结过了?”
“是啊,就是有人已经预付了五十两银钱,按理说,咱这边还得将剩下的退给您,只是掌柜的现下去处理一件急事了,小人不太清楚,还得等掌柜的回来这银子才能退。”
“噢。”
两人各自收了银子,王冬不解,“不会是穆然师兄吧,可是刚才咱们是一起来的,也不记得他有过什么特别的举动呀,后来席间也没离开过吧。还是说,别人把厢房的名称报错了?白白让咱们捡了个便宜?”
明明有一号有时间又有条件的人物摆在眼前,王冬却偏偏猜不到。
在他心里,那位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不会对他们有超出公事之外的半分情意。
花芜却知道,事实正好相反。
她和王冬随意糊弄了几句,回到二楼,那些热热闹闹的文人士子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厅堂,花芜扫了眼北墙上未干的墨迹。
霎地停住。
“走啊。”
“噢,你先进去吧,我看看。”
花芜缓慢地靠近那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