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缩在后座的角落里,看着那地方越来越近,手心都已汗湿。不是的。这前方四等妓院,没有文人雅客赏琴品茗,只有娶不上媳妇、攒了一点钱来肆虐的男人。

他们果然晚了一步。那女孩已“开苞”了,她被吊在房梁上,打服了,就接客了,那特制的鞭子根本不在身上留下伤痕,不影响生意。她表现得木讷,客人不满意,被“受家法”即其他妓女来旁观,看她被打、被扎、被抽、被骂贱人。有的感同身受,哭了。她可怜,她们就不可怜?有的为了卖身葬父,有的被姐夫强奸怀了身子、被父亲卖到这里。这里是个四等妓院,女人来红、怀孕、流产期,都没有一天不在接客。

她坐在简陋又俗气的床沿,低着头不肯回去。回去了能怎么样呢?被人指指点点,家中也没有她那一口饭,说不定转头又将她再卖了。而且她已被灌了用虫子熬制的毒汤,说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福六付了赎金,见金枝实在看不得也听不得这些事,带她站到门外守着,方茴和阿珍在屋内劝解。

读什么书呢?那本来也不是她该奢想的事。这里的人说了,再熬上两年,攒够了钱,还完了贷,说不定就能离开。

阿珍想到了自己,气苦地抹眼泪,都说不出话,颠三倒四地只说:“不是的,妹妹你不能信他们。你还不懂么,进去了,就再难出来了,唯有读书,唯有读书……”

那女孩终是被说动了,收拾了衣裳和她们出来。几人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那边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一个大汉把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扔了出来,朝她唾一口:“你以为还有人来赎你?不把胎堕了,你以后就在这里接客!”

春寒料峭,她被剥光了衣服来受冻,几个中年女人跟出来,抬手就给她泼了凉水,还拿幅石板,竟是要压肚子用,人再踩上去跳,生生地堕胎。那少女像最低贱的动物一样跪在地上哭求,哪能看出她同旁边的方茴等人一样,都是女人,都是人。

院中发生着这样的惨事,其他屋里的那些荒淫声却一点没停。

福六蒙上金枝的眼睛,阿珍怕得全身在抖,躲到方茴后面,方茴第一个站出来:”住手!“

她也在抖,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许听说过吧,不记得了。她终日活在她的外国书、钢琴曲、下午茶、小情小爱里,哪里见过1920年代中国人最普遍的惨样?

福六说:”太太,要管吗?“

金枝先拍着他的手臂叫起来了:”要管呀,这是人命呀!“

人命?国家都在飘摇,人命值多少钱?

攒钱、还贷这样的骗局如今也有,比如裸贷、校园贷、美丽贷,只能我们自己要知道,一定不能碰!

第0040章 寻父

救下来的女孩送回了家。怀了孕的女孩送到医院。她竟然已经有近七月身孕,还有早产的迹象,方茴想,她为了瞒过老鸨子,定没少费心力。却没想,从她口中听到更悲惨的故事。

原来,她年龄小、容貌好,本来是在上等妓院的,十四开始接了两年客,日日被虐待,钱都进了老鸨子口袋,赎身之日遥遥无期。就在这时候她遇上了胡公子,他风度翩翩又温柔,与她私定终身,于是在她一日去陪喝花酒的时候乘机带走了她。她原以为脱离苦海,哪里知道那个新的去处不过是另一个陷阱,经过不知多少男人后,他把怀孕的她转手一买,白拿一笔钱。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胡公子?你可知道他全名?”

“只听他自称胡先,却不知具体哪两个字。”

方茴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

她知道胡先另婚了,在法国找到设计师的工作。她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了,更不知道他如何已经荒唐到了这般地步。说来也奇怪,其实要知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