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芹不以为意,她的目标明确,就是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她要逃离那个地狱一样的家庭,至于朋友什么的对于她来讲全是没用的东西,除了成绩,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学校晚放假,早开学。
贺硝更是,他耳疾严重,廉价的助听器并不能让他听清世界的声音,这也让他少听了许多嘲讽和挖苦,没有朋友,他也乐得清静,除了学习,更多的时间就是帮姥姥卖煎饼,不让他那么辛苦。
他靠窗,她靠墙,一个在最南边儿,一个在最北边儿,因为自己过得惨,他们根本没有完整的心灵来同情别人。
明明两人已经在同一个班一年,但是对彼此都没什么映像。
他们的第一次交集还是在高二放寒假的那天,宋芹现在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不好,乌云密布,天上飘散着零零散散的雪花,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听说上面要来检查,县里的领导很重视。
往年她这个未成年还能去饭店洗盘子赚学费,如今没有哪家店敢要她。那时候她饥肠辘辘地站在十字街口,破旧的棉服不知道穿了几年,冷冽的寒风库库地往里钻,背后是自己用针线缝补了好几次的帆布书包,其实她的手艺很好,只不过书包补得次数多了,哪怕再好的手艺,在杂七杂八颜色布丁的衬托下也变得难看起来。
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糊了她一脸,她眼神麻木地看着手里被汗水浸潮皱巴的六块钱,寻思着是坐车回家还是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
她不想回家,也舍不得吃面。
可是六块钱,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这两件事。
宋芹用湿热的手温了温脸,她头一看,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吃车。
这几个月都管得严,像小吃车,煎饼摊这些东西都严令禁止出现在大街上,城管更是史无前例地增多,可是总有一些人抱着侥幸心理出来摆摊,大大小小的小吃车,三轮车没收了不少。
看着这天气,估计对方想着城管不会出来,宋芹想。
可偏偏,城管来了。
显然车主也发现了这件事,很快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风那么大,城管并没有放水的预兆,很显然他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车子越蹬越快,在风中也越发的摇摇欲坠。
城管的车截在小吃车面前,或许因为太急,对方并没有及时停车,连人带车直接掀翻在地。
即使在呼啸的风中,宋芹也能听见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应该是盆子,食材,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她想。
人间疾苦,她已经够苦了,麻木的心根本没有资格同情别人,她刚准备离开,只听见一声哀号,下意识的她转过头,只见女人死死扒着其中一个城管的胳膊,又哭又闹,四五个男人把她扒开,其中一个人压在她身上不知有没有动粗,任凭女人怎么哭喊,最终无济于事,男人丢给她一个贴牌后,带着小吃车走了。
只剩下女人坐在结着冰的地上木讷地擦着眼泪,拾掇着衣服。
走吧,宋芹和自己讲,可眼睛看着女人颤栗地爬起来走不动道时,还是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一把年纪冒着风险出来摆摊,不用想也知道家庭困难,她的伤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嘴角肿了,衣服也被撕破了两道口,年纪大了,刚才那一摔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伤到骨头,阿婆一边哼哼的哭,一边抽噎地说谢谢,嘴里念念叨叨地说不能让她的外孙担心。
关心的心情怎么也汇不成话语来进行安慰。
最后将老人家送到门前,迎面撞上的就是贺硝。
棉服,牛仔裤,白色的球鞋,背后背了一个书包,看到她们的瞬间,眼中的疑惑瞬间转为担忧,快步走过来立刻将阿婆扶在自己身上,急切地问有没有事儿,要不要去医院,丝毫没有问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