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车上捆着几?个笼子,装着锦鸡、梅花鹿、猞猁等?物?,后面几?辆车挂着风鸡、腊肉之类,乍一看,似乎是?送年货的队伍,眼下临近年关,世家大族的田庄向主家送年租,路上多?有?这样的车队。

裴恕的目光看着地上的车辙,冬日里冻土结实得很,轻易不?会留下印痕,但这院子里深深浅浅,到?处都是?车辙印。这些车子似乎装的是?年货,但实际装的东西,远比年货重得多?。

叫过郭俭:“确认货物?。”

郭俭一晃就不?见了,裴恕抬眼,慢慢看过押车的汉子。清一色身强力壮,二三十岁,此时指挥着车夫停放车子,遮盖雨布,几?十个人分工明确,动作干净利索。

这些人,都是?兵。他们动作标准,配合娴熟,唯有?在行伍中受过正规训练,长期配合才能练出这般默契,寻常田庄绝不?可能有?这种人物?。而?那个押送头车的大个子。

肩宽背厚,颌下一部浓密的胡子,长相虽然跟中原人差不?多?少,但眼窝更深些,眸子里带着点淡淡的灰色。裴恕慢慢走近,忽地以突厥语说?了句:“节度使有?机密要事,让我跟你交代一声。”

王十六远远站着,模糊听见一句,吃了一惊。薛临会说?突厥语,昔日里给她讲解河朔局势,开玩笑时也曾对她说?过,所?以她虽然听不?懂语义,但是?知道,他说?的是?突厥语。

这些人,是?突厥人吗?王十六知道事关重大,绝不?能露出破绽,连忙起身走开,心里却突然酸涩到?了极点。他越来越像薛临了,他为什么,不?是?薛临?

院里。大个子也吃了一惊,上上下下打量着,裴恕不?动声色,继续以突厥语说?道:“朝廷的使节正在魏博查访,节度使要你们连夜赶路,不?要停留。”

手里握着一块令牌向大个子一晃,大个子模糊看见王焕的字样,带着戒备,以突厥语说?道:“你是?谁?”

所?以此人,果然是?突厥派来接应粮草的。裴恕沉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陈司马稍后就会赶到?,协助你们尽快离开。”

既说?出陈泽,那就的确是?知道底细的人,况且陈泽马上就要来。大个子松一口气:“现在就走?”

“对,”裴恕道,“陈司马大约酉时就会赶上你们,详情?由他向你解释。”

裴恕不?再多?说?,转身离开,身后呼喝声响起来,大个子指挥着押车的赶着车队离开,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

“郎君,”郭俭没多?会儿跟了上来,一幅车夫装扮,“我戳开了一包,是?粮食。”

“设伏,酉时收网。”裴恕低声道。

抬眼,王十六站在墙后,默默看着飞快下坠的夕阳,单薄苍白的侧影。心里突然涌起柔情?,裴恕慢慢从她身边走过:“你在客栈里休息,事毕之后,我来寻你。”

“我跟你一起。”王十六摇头。她要亲眼见证王焕的覆灭。

“不?行。”裴恕停步,在她不?远处站住,“留在客栈。”

他脸上是?不?容分说?的拒绝,他现在,又不?像薛临了,薛临对她从不?会这么强势。但为什么,她还是?有?些,分不?清呢。

酉时。

车队转进道路狭窄处,左边是?一带山坡,天黑得狠,火把打了十几?个,也只能照见山坡上黑魆魆的,不?知是?树木还是?石头的影子,大个子皱着眉:“停。”

深更半夜,又是?这种路,走起来心里没底,不?如等?等?陈泽,看他怎么说?。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喊:“陈泽在此,你们过来吧。”

他怎么跑去?前面了?大个子心里嘀咕着,还是?催着车队往前走,黑暗中忽地几?声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