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王十六顺手将?马鞭交给他,“弟兄们可都医治了?”

“昨天到了以后立刻请医用?药,他们几个昨晚上?都不曾发热,大夫说若是今晚上?也没有发热,就是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后面就可以慢慢调养了。”周青细细看?着,她脸色差得很,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灰色,却像是没有睡好,“娘子,昨晚没睡好吗?”

昨晚直到四更跟前,才迷迷糊糊睡了大约不到两刻钟时间。王十六顿了顿:“还好。”

“娘子一个人回来的?”周青看?见她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了,阴郁的红色,她的发髻大约是随手挽的,骑了这么久的马,鬓边的头发颠簸散了,飘拂在腮边,“没有人送你吗?”

没有。早晨走时,张奢追过来说要去?禀报裴恕,派个侍卫护送,她没理会。王十六摇摇头:“我没事。收拾一下,咱们去?魏博。”

回去?,杀了王焕,等所有的事都做完,她就可以去找薛临了。

***

日色偏西时,裴恕还在驿站中停留。

昨天她手下几个侍卫都受了重?伤,最近一处方便看?大夫的便是潼关驿,她去?的,应该就是那里?。

潼关到此四十多里?路,她天不亮走的,若是快马加鞭,最多再有一两刻钟就能赶回来,他可以再等等她。

“郎君,”张奢在门外请示,“时辰不早了,要出发吗?”

“再等等。”裴恕说着话,心里?突然一跳。

他怎么忘了?她如今犯了不敬之罪,由京兆府衙押送回洺州,京兆府不放人,让她怎么回来?忙道:“你带上?我的名刺快马去?趟潼关驿,告诉京兆府衙的人,不必再押送她了。”

***

潼关驿。

行李收拾完毕,重?伤的几个侍卫没法赶路,于是留下两个妥当人在驿中照顾,王十六登上?车子,最后望一眼长安路。

十几天前,她便是从这里?,追着裴恕进京,蹉跎至今,终于弄明白了一个早该明白的道理。

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薛临。裴恕也不行。

“走吧。”

***

日头一点点西斜,渐渐低过屋脊,裴恕站在檐下,伸手,折断一根垂下来的冰棱。

冰冷冷地握在手里?,片刻之后化?了些,留一点陌生?的湿意。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曾回来。

院外突然有马蹄声,裴恕一个箭步下了台阶,人很快进门,不是她,是张奢。

按下心中的郁燥和失望,平静着声音:“人呢?”

“王女郎回洺州去?了,”张奢看?见他平静的眸子突地一亮,唇也抿紧了,连忙低了头,“属下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长久的沉默,空气?似乎一下子冷到了极点,张奢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许久,听见裴恕问道:“为什么不追?”

语气?极是平静,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张奢跟随他多年,一下子便听出来,这位主子,心中有怒火。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让人不自觉地,生?出畏惧:“已经让李武追过去?了,属下怕郎君等得着急,所以先赶回来报信。”

啪,冰棱掷在地上?,一声碎裂的脆响,裴恕闭了闭眼睛。今日里?诸般凌乱,他方才竟忘了吩咐张奢多带几个人过去?,倒是张奢,悄悄替他弥补上?了。

为着一个王十六,让他心浮气?躁,面目全非。

转身往回走:“即刻启程,回长安。”

女色果然,为噬骨之毒。她百般诱惑,待他入彀之后又立刻丢下他离开,诸般做作,只为了吊着他,让他对她俯首帖耳。

可他从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