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车马停住,是迟到的宾客,匆匆往里走去,裴恕侧身让过,那人在看清他的同时笑着拱手:“是裴郎啊。”
说完了才看见他身边还有个年轻女?子,抓着他的衣袖,与他并肩同行,裴郎身边有女?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位是?”
“公务在身,再会。”裴恕甩脱王十六,迈步出门。
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她?很快又追上来,低着头,喑哑着嗓子:“那次是璃娘帮着我母亲逃走的,王焕生了气?,也为?了惩罚母亲,于是强占了璃娘,有了我二弟。但我母亲还是逃了,她?也是真傻,逃回了郑家,那时候我外?祖父母都已经过世,郑家根本不敢收留她。”
不远处,柳氏试探着靠近,忽地对上裴恕冷厉的目光,连忙又缩回了头。
乐舞声已经彻底听不见了,他们来到了府门外?的小街,裴恕望着高高壁色的天空,沉沉吐一口气?。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种种纠缠,他却?始终不曾对她?下狠手。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这个蛮横强势的女?子,以偏执激烈的方式,和他一样,维护着遭受了不公和屈辱的母亲。
“我母亲,厌憎我。”王十六还在说,有那么多话,必须说出来,心?里才能不那么痛,“我七岁时她?又逃跑,没打?算带我,我当时太傻,偏要跟着她?。都怪我。”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非要跟着,薛临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的声音低下去,渐渐听不见了,裴恕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握上来,在无法言说的复杂心?绪里,任由她?握住。
没有母亲会厌憎自己的孩子,但若婚姻原本就是强迫,那么郑嘉因为?痛恨王焕,连带着痛恨王焕的孩子,是不是,也没有错?只不过,这个无辜的,遭受母亲厌弃的孩子,依旧选择了为?母亲挺身而出。
道边。
周青迎过来时,入眼看见他们交握的手,声音一顿:“娘子,怎么样?”
手上一空,裴恕松开了她?,王十六怅然若失,低声道:“我没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此时心?里空荡荡的,解脱,又觉得迷茫,快走两?步想要跟上裴恕,他忽地停住步子:“王观潮,我会派人押送你回洺州。”
漆黑眸子在她?脸上一顿,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再回避她?的,但他很快转开脸,接过侍从牵来的马。
所?以他当真要赶她?回去?他对她?的认同维护,难道只是她?的错觉?王十六追过去:“为?什么?我没有做错,难道你可以任由别人侮辱你的母亲?”
裴恕翻身上马。
不能。换做是他,他会让那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但这些,不需要让她?知道,长安城波谲云诡,不是她?凭着蛮力?横冲直撞就能闯出去的地方,她?想杀王崇义,他便是为?着自己,也会帮她?做到,至于她?对他的那些妄念。
她?是王焕的女?儿,他们志趣不投,她?蛮横偏执,从来不是做妻子的好人选,早些断了她?的念想,对谁都好。
催马离开:“即刻押送王十六回洺州。”
一群人持着兵刃围上来,是京兆府的衙差,王十六紧紧咬着牙。他是真的,要赶她?走。那么方才那一切,又算什么?
周青立刻拔剑前来卫护,王十六沉声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