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六心里突地一跳。裴恕四天前返回洺州坐镇指挥,这些天她刻意不去想,心绪平静了?许多,此时乍然听见这个名字,眼前仿佛看见了?漫天大雪,他跌跌撞撞冲向悬崖的身形,在突如其来的郁燥中?脱口说道:“别提这个人,我不想听!”
薛临怔了?下,低眼,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带着歉意吻他:“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这些事我不懂,听着心里有些乱。”
是因为这个吗?薛临想着上次她对裴恕的刻意躲避,想着裴恕坚持要见她的反常,握住她的脸:“阿潮,出了?什么事?”
王十?六对上他清澈见底的眸子,立刻转开目光。她的心事很难瞒过他,他太?熟悉,也太?关?切她,可她总要怎么跟他说?说她在梦里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同生共死?有那?个预知梦在前,这个梦,只能烂在肚子里。在愧疚中?紧紧抱着薛临:“没事,我只是不想听,有些怕。”
对不起哥哥,我对你?撒谎了?,以?后我再不会见裴恕,那?只是一个荒谬的梦,绝不会成真。
薛临轻轻拍抚着她,知道她没说实话,依旧柔声安抚:“不怕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在,阿潮什么都不用怕。”
她不肯说,必定有她的原因,他也未必要明察秋毫,只要她欢喜安稳,他怎么样都行?。
曲周城外。
城门下鼓声震天,士兵们绕城叫骂,挑衅着试图引魏博军出城迎战,但?城门紧紧关?闭,王焕更是自始至终不曾露面,裴恕静观片刻,转身回营。
王焕守城不出,看来是准备跟官军耗到?底,曲周城粮食充足,守上三五个月没有问题,但?官军是从各州各道调过来的,粮草难以?为继,一旦缺粮,军心不稳,战局立刻就会扭转。无论是打是和,都须尽快决断。
吩咐黄靖:“有劳黄刺史督战,我须得去趟恒州,最迟后天回来。”
该换装束,混在士兵队伍里,快马离开。
王焕最大的倚仗便是魏博雄兵,这些天他严密封锁消息,魏博至今还不知道王焕战败,如此则不会发兵援助,再过几天城中?必定人心惶惶。
第二大倚仗便是河朔三镇的攻守同盟,一旦王焕被朝廷收复,极有可能影响三镇格局,则成德、范阳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昨夜王焕派细作出城求援,他有意放走了?去成德的,拦截了?去范阳和魏博的,此时王焕大约正?在城中等待李孝忠的援军赶来。
虽然已经约定了李孝忠佯装援助,骗王焕出城,前后夹击,但?事关?重大,须得他亲自走一遭,与李孝忠交涉才行?。
去马如飞,沿着战火后荒芜的大道向成德方向奔去,迎面张奢拍马迎上,低声回禀:“郎君,薛郎君夫妇两?个并无异动,但?薛郎君派了人在肃州寻找一味叫孔公?孽的药材,据说是为夫人治病的。”
夫人。裴恕有一霎时恍惚,明知道说的是薛临的夫人,心里却总觉得,曾经?别人也曾这么称呼她,是他的夫人。
眼前不自觉地又浮现出摇曳的长发,蒙着白纱的眼睛,裴恕定定神,驱散这些过于糜艳的片段:“夫人得了?什么病?”
“可能是心疾,薛郎君请了?成德治心疾最有名的吴启大夫为夫人医治。”张奢道。
明明只见过一次面,与陌生人并无多少区别,此时却觉得心里一阵忧伤,就好?像他曾经?为她的病,劳神许久似的。裴恕沉声吩咐:“你?去趟肃州,密切监视那?边的行?动。”
思绪蓦地飘忽。到?成德以?后,能不能见到?她?她一直躲避,是不是也曾做过那?些古怪的梦?而他在战局最关?键时亲身赶去成德协调,是真的有必要,还是也为了?能见她一面?
三更时分,成德军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