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一直不曾停过,她还从?不曾见过他笑得这么开,这么久。他一定很欢喜吧,让她不由自主,也生出?模糊的欢喜。
上?百抬嫁妆如同长?龙,浩浩荡荡跟着婚车之后,三对大?红羽纱灯笼用珠子串出?喜字,在车前晕出?喜庆的光影,有孩童按着习俗障车,挡在路中间讨要?喜钱,路旁是他们的父母,笑着看着,说着吉祥的话。
好盛大?的婚礼啊,金吾不禁,乐舞喧天,到处都是人声和笑脸,原来他们的婚礼,是这般模样。王十六眼梢热着,心里发着酸。
她走了?,他会?怎么样?不敢想,不能想,将遮面的团扇,紧紧握住。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婚车在裴府门前停住,裴恕下马,半扶半抱,带王十六进了?门。
能感觉到她步子有些迟疑,是怕生吗?她孤身一个在长?安,如今又要?嫁进陌生的家门,自然是忐忑的。裴恕紧紧握着她的手,用体温温暖着她:“跟着我,别怕。”
王十六原本不怕,听见这话,突然有些怕。不觉又想起锦新?的话,这桩婚事,他能定下并不容易,是他家里人不满意?吗?她还从?不曾见过任何一个裴家人,他的家人,好相处吗?心里却隐隐有另个声音:你既要?走,他家里人如何,与你也都无关了?。
心里一时冷一时热,从?团扇下缘看着他皂色的靴子,一步步跟他入内,软密的红毡从?门前铺到院内,踩上?去,让人生出?许多恍惚,他带她穿过一重?重?门,最后跨过一个高高的门槛,停住了?步子。
“该拜堂了?,”他在她耳边轻声叮嘱,“跟着我做就行。”
拜天地,拜高堂,王十六随着他的动作,亦步亦趋,一切都这么自然,一切都带着不真实,直到礼仪生一声高唱:“夫妻对拜!”
裴恕转身,与王十六对面而立。灯光明亮,她头上?的花钗耀眼夺目,让人一阵阵晕眩,她没有走,他们马上?,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欢喜与安静交杂着,让他的声音都有些颤:“观潮,跟着我做。”
王十六在恍惚中,追随着他的动作,福身与他对拜。
他拜完抬头,她从?团扇的边缘,看见他飞扬的眉眼。夫妻对拜,这一拜后,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
无论?她逃到哪里,都还是他的妻子。
“礼成!”礼仪生一声赞祝,周遭一阵欢声雷动,宣布着大?婚礼仪暂告一个段落。
手被?握住了?,王十六抬眼,裴恕含笑的面容近在咫尺:“观潮。”
他握着她的手,带她放下团扇。
双绣的牡丹团扇之后,露出?那张让他刻骨铭心的脸庞,千钧重?担都在此刻放下,裴恕在如梦如幻的漂浮中,低声道?:“我们成亲了?。”
满堂华彩,满堂欢笑,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妻。
半个时辰后。
闹房的女眷都走了?,青庐里静悄悄的,王十六坐在镜台前,长?长?吐一口气。
“听说裴郎君吩咐过了?,请客人们不要?闹房,”锦新?给她拆着花钗,小声说道?,“免得累到了?娘子。”
怪不得,她听人说过,新?婚之夜客人闹房,往往要?闹足几个时辰,各色各样捉弄的把戏,方才那些人却都是规规矩矩说笑一会?儿就走了?,原来是裴恕提前打过招呼。王十六低着头,他去前面招呼客人了?,听说今夜新?郎官会?被?灌酒,他酒量似乎并不高,可吃得消?
千头万绪,理不清楚,锦新?拆掉最后一支花钗,轻声道?:“娘子。”
王十六从?镜中看她,她欲言又止,大?约是想问?她,想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