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意的同时,忍不住感到惴惴不安,担心墨敛斯此后会千倍百倍地凶狠报复回来。
顾楷之又不想在此刻丢了面子,只绷着脸,悻悻道:“那汶皇陛下便跪着吧,一日后寡人便召来犬子相见。”
他越是看这幅足以震惊世人的场景,越是心慌恐惧,吩咐了侍卫监督后,便连忙逃一般离开了。
墨敛斯忍着身体的不适,咽下喉间溢上来的鲜血,强撑着保持笔直的跪姿。
他知道自己大可以威胁强迫顾恺之,强行逼顾恺之招来顾灼羽,但他不想因此又让顾灼羽不高兴。
那是顾灼羽的父亲,于情于理,他也应当尊敬孝顺。
至于腹中的孩子……
墨敛斯问自己,顾灼羽真的会想要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顾灼羽一定不想让他挑衅自己父皇。
傍晚的皇宫中,没有臣子出入,只有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步履匆匆,无人敢多看多嘴。
墨敛斯就这么一直跪着。
鹅毛大雪在泠冽寒风中飘摇着落下,地面上白茫茫的积雪没过他的小腿,湿湿冷冷的。
深黑色的厚实狐裘大氅裹着,遮掩住他受伤的脖颈,此刻却仿佛轻薄极了,风雪都可以随意穿过,刀剑加身一般刺伤身体。
跪了半个多时辰,墨敛斯神志便逐渐模糊起来,眼前的漂亮雪色变得惨白又刺眼。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他浑身都难受,头痛得如同被寒针扎,牙齿打颤得咔咔作响。
墨敛斯发抖个不停,恍惚觉得全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他身体无力得要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到雪里,只凭着想见顾灼羽的心死死坚持着。
太子居所嘉德殿中。
数个炭炉热烈地燃着,偶尔炸出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殿里暖和得紧,仿若春夏。
顾灼羽斜倚在软塌上,举着本闲情话本打发时间。旁边的小圆桌上摆着极烈的酒,被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烈酒下了肚,烧得暖融融的,顾灼羽额上都快渗出细汗来。
他酒量好,喝得又慢,酒意上头得也慢,许久才有些朦胧醉意。
顾灼羽随意翻动着纸张,看那话本里的才子佳人郎情妾意,却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越看越觉得烦躁可恶。
萧远钦跌跌撞撞推门而入时,便只闻殿里哀愁的叹气声不断。
他喘着粗气惊慌喊道:“殿下──”
顾灼羽不慌不忙坐起身,优雅地整整衣冠,挑眉问道:“萧兄难得如此急切,所为何事?”
萧远钦神情复杂,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方才撞见了那位陛下……他似乎来找你了……”
顾灼羽瞳孔骤然放大,站起身来下意识抓住萧远钦的衣袖,呼吸急促,“墨……?”
萧远钦点头,垂着眼补充,“正在宣政殿前跪着。”
尊贵的太子殿下方才还悠哉悠哉,却没再和他说一个字,立刻松开衣袖,急匆匆夺门而出。
萧远钦苦笑着待在原地,看着自己被太子攥得发皱的衣袖,眼神晦涩不明。
顾灼羽一路飞奔到宣政殿前,厚厚雪地上被他踩出一路深深浅浅的印子。
他出门得急,连件大氅也没披,好在喝过了烈酒,又匆匆跑着,身体倒是不冷。
远远的,顾灼羽就看见有一抹灰白的身影,在漫天的皑皑大雪中显得格外渺小脆弱,挺直的背脊却没弯下来。
是墨敛斯。
还看不清脸,但顾灼羽敢赌咒发誓,那就是墨敛斯。
他不敢置信地停下脚步,怔愣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墨敛斯跪在雪中,又想起萧远钦刚才说的确实是“跪”。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