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人。

“这亲事是我求来的,洞房花烛夜若让她独守空房,那人会生疑。容谙,你不是会易容吗?”

“那你今夜去哪?”

“我自有去处。”

于是,他以云嵩的身份入了新房。

小姑娘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但她又在勉力说服自己,强装出镇定的模样实在瞧得容谙心尖泛起细密的疼。

他摁上小姑娘欲解他腰带的手。

“赵徽鸾,你明日不是要去见弟弟吗?你不休息好,怎么去见?”

他说着,指尖点上赵徽鸾的眼下乌青。

小姑娘上了床,容谙转身来到妆台前。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月白锦帕包裹着一只半山半水的翡翠玉镯。

他把东西搁在桃木梳旁,同床榻上睁着眼未敢睡觉的赵徽鸾道:

“今夜我不会离开,你放心睡吧。”

翌日,婢女伺候赵徽鸾梳洗装扮,将妆台上的东西递给她。她未看一眼,连锦帕带玉镯搁进了妆奁里。

她很急迫,只想尽快入宫见赵瑾昂。

易容,委实是件会上瘾的事。

夜色朦胧,赵徽鸾撩起帘子,瞧见来接自己回侯府的人竟是安南侯云嵩,怔愣良久。

“侯爷军务繁忙,夜里不必来接我。”

“本侯不忙。”

赵徽鸾不知,容谙肖想她多年,那些个接她回侯府的夜晚,尽管赵徽鸾一上马车就开始打盹,他二人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但那是容谙内心最平静、最快乐的时光。

甚至某次,隐在黑暗中的容谙卸下易容,他内心是有所期待的,可是赵徽鸾坐上马车便睡着了,愣是没看他一眼。

就像以往他极少数入宫的那几次,真宁公主总会悄摸躲在月洞门后偷看他,其实他都知道,只是等他回望过去时,小姑娘已经跑开了。

再譬如,他借温党打压,南下赴任那日,他也瞧见了城墙之上目送他出宫的赵徽鸾。

只是啊,赵徽鸾都不知。

他总想着,没关系,等赵徽鸾再大些,等他官位再升一升,变得足够强大时,他一定娶她!

可是他只等来了大胤翻天覆地。

他又想啊,他拼尽全力也要护住他的小姑娘。

可是除夕夜,赵徽鸾自刎于殿前。

不甘与愤恨,已不足以形容他。

他周旋在各股势力之间,挑唆东宫与诸王陷入夺嫡之争。

赵新喆诛杀手足,帝王怒,有意废太子。可是温鸿一党掌朝局命脉,王敬时亦成了东宫党羽,司礼监、东厂、锦衣卫、禁军在容谙的走动下悉数归附。

前朝内廷尽在掌握,帝王已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杀手足、弑生父,容谙捧着赵新喆一路趟着滚烫鲜血登上高位。

赵新喆颇为感慨:“良胥,得你辅佐是朕平生之幸。”

然而他登基那日,杀喊声震天。云嵩携部下杀入宫闱,一杆红缨枪直接捅穿了赵新喆。

原东宫太子党一网打尽,尽数伏诛。t

天枢殿内空寂寂,容谙余光扫过红缨枪滴血的锋刃,缓步行到皇座前。

脚尖踢了踢瞪着眼、死不瞑目的赵新喆,他冷笑,眸中涌上刻骨讥嘲。

“得我,确是你之幸。”

殿外依然一片兵戈嘈杂声响,殿内却安静到云嵩抱拳拱手引起的铁甲摩擦声都格外响亮。

容谙与云嵩四目相对,寂静中,他看懂了云嵩的意思。

余光里,是近在咫尺的帝王宝座。

容谙不置一词,缓步步下高台。

“容谙。”

云嵩叫住即将越过他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