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谙自问他说这话时,是有些气郁,也有些严肃,但他是不舍得凶赵徽鸾的。

可是,赵徽鸾还是被他凶哭了。

漂亮的杏眼以极快的速度泛起猩红,涌上水雾,眼泪说来就来,伴随着哭声,泪珠子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打了容谙一个措手不及。

院子里,拂冬与念夏听见动静就要往屋里闯,被惜春与连秋拼命摁住。

拂冬神情紧绷,念夏气鼓鼓地压低嗓音道:“他欺负殿下!”

“你俩想一想,易地而处,若你二人是容首辅,这么被殿下欺瞒,你们生不生气?”

惜春觑了眼说话的连秋,便听拂冬冷哼:“有什么好生气的?殿下这是为了谁?”

连秋:“……”

惜春眼尖看到医女送药过来,忙道:“别吵,我有办法。”

她端过汤药,鼓足勇气推门进去。她把汤药搁在矮几上,人却没有离开,而是垂着眼同正在给赵徽鸾抹眼泪的容谙说道:

“那、那个,医女说,孕期的女子是会容易哭些。首辅大人就莫要再与殿下置气了。”

说完,又同哭得起劲的赵徽鸾道:“殿下,该喝药了。”

“哦。”

赵徽鸾带着哭腔应了声,从善如流地捧起了汤药。

惜春恭敬退下。

容谙蹙眉,看赵徽鸾手里满满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很快见底。

这是喝了多少苦药,才能让那么怕苦的小姑娘,闷不吭声,一口气喝完?

便听放下药碗的赵徽鸾继续哭道:

“容卿,你不知道,那日本宫见红了,本宫好害怕!它还那么小,本宫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容卿,本宫每日都要喝两次苦药,好难喝,本宫一点都不喜欢!”

“容卿……”

她抽抽噎噎同容谙袒露心迹。

那些容谙未曾参与到的忐忑与艰难,听得容谙一颗心反复揪紧。

捏了块蜜饯塞进赵徽鸾嘴里,容谙再度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轻抚她后背,陪她慢慢缓和情绪。

良久,赵徽鸾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感觉到头顶的不舒适,便又推着容谙,抬手抚上了他扎手的下颚。

那是一圈冒头的胡渣。

盯着容谙眼中的红血丝,赵徽鸾问道:“你多久未曾安眠了?”

容谙坦言:“从听到殿下要嫁傅旭初的那日起。”

那至少得有七八日了。

赵徽鸾瘪瘪嘴,目露心疼:“没日没夜地赶路,是不是很辛苦?”

容谙摇头,用力抱紧面前娇小的人,他很害怕。他不想再经历一次眼睁睁看着赵徽鸾嫁给旁人。

不论前世今生,他都对赵徽鸾有执念。

“赵徽鸾,你只能嫁我。”

第858章 易容

赵徽鸾能感觉到容谙深深的不安与焦虑,她也用力回抱容谙,希望能给予容谙安抚。

可是她无从去体会容谙此刻的心境。

容谙从未觉得他的同僚有骂错他,“恋栈权位、不肯去职”,那确是他不可与外人道的第四个不能丁忧的理由。

自古以来从高位跌落的权臣哪个不是下场凄凉?

又为何说“行新政者,不得善终”?

前车之鉴累累,前世的他果然无善终。

他于新政上得罪朝野上下无数人,他若辞官丁忧,必有性命之忧。便是他此番奔丧葬父,也已遭遇数次刺杀。

前世的他孑然一身,死得其所,可今生他不但不能死,还要手中有权柄,保得住自己,才能护得住赵徽鸾。

连日奔波不觉辛劳,这一刻拥着怀中人,他的不安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