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以为常。

他本该习以为常。

但他没?有,一股大抵算作怒意的东西?在他心间蔓延,清淡又浓郁,他的手缓缓从辞盈身上垂下,雪白的衣袖映着盛夏的光。

长身玉立之间,青年声?音如霜雪,情绪盛到极点之际,反而淡了下去?。

江南和风细雨,杨柳枝总是温柔地拂过水面,青年半垂着眸看着低头的少女,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冬日枝上的雪压了下来?。

很淡,只有轻微的声?响。

在一片灿烂的寂静之中,辞盈的眼睫随之颤动?。

青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清淡的笑意之下,细品还带着一分温和:“所?以,你能给?我?什么?”

轻蔑和不屑有时候是不需要特别的语言的。

辞盈的心在那?一刻止住。

好似是雪压了下来?,一滴泪随着眼尾滑落,过了很久,她的心才很缓慢地重新开始跳动?,她没?有抬头,只是重复:“对,我?不能给?你什么......我?什么都无法给?你。”

她胸腔颤动?着,恨谢怀瑾,也恨自己。

恨这颗跳动?的心,恨谢怀瑾总会骗人的脸。

恨明明已经同自己说了那?么多遍,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听见一些话情绪还是会突然?地席卷全?身,让她动?弹不得,让她变得狼狈。

恨自己的心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恨自己的无力。

辞盈握起拳头,松开咬了很久的唇,不知不觉间,唇齿原来?已经互相没?入,分开时血肉模糊。

惨白的唇上,一道血红格外显眼,辞盈浑然?未觉,她看向谢怀瑾,很认真地重复:“谢公子,你说的对,辞盈什么都给?不了你。”

奴仆在自称的时候,总是将名字摆在前面,很小?的时候辞盈就听管事嬷嬷讲过这个规矩。

小?姐不让她这般自称,于是辞盈从来?没?有在小姐面前这样称呼过自己。

但不知不觉间,辞盈开始习惯对谢怀瑾这般称呼。

爱和权势在这一刻拥有了同等的权利。

辞盈一点一点拨开谢怀瑾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轻声?道:“我?什么都给?不了谢公子,若谢公子对辞盈一条轻薄的命没?有兴趣,就?请让我?留在江南吧。不辞而别,闹了笑话,让您千里奔涉而来?,为我?劳心劳力,是辞盈的错。”

青年凝视着少女唇上的伤口,随后抬眸对上少女的眼睛。

他拂袖离去?。

书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辞盈的身体顺着柜子滑下来?,她想大哭一场,却又哭不出来?,她也想笑笑,但也笑不出来?。

她恍若一个拥有了些许灵魂的木偶,走了两步,睡在了一片阳光之中。

那?时辞盈觉得,或许,或许她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阳光照在她全?身,良久之后,她动?了动?手指,再然?后动?了动?手,随后是眼睛,在一滴泪淌下来?的那?一刻,她重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爬起身,继续去?编书。

那?日去?武行?看见那?么多女护卫之后,她对于以后的生活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士农工商,商属于最末位,但按照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习俗,即便?是商,其中的女子同样很少。

但很少,并不是没?有。

那?日从武行?出来?之后,辞盈观察着路边,那?些支起来?的小?摊子,贩夫走卒中,酒楼铺子里,其实也有不少人都是女子。

有些女子用厚厚的布将自己裹着,有些女子坦然?招呼着来?往的人,还有一些女子更为擅长的例如绣坊织坊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