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一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明明他?也觉得不应该这样。

烛一还是去拿衣服了,谢怀瑾在?屏风后解着盘扣,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然后是烛一将他?翻起来,先褪下?他?的衣服,然后拿干净的帕子?为他?擦拭,再帮他?将干净的衣袍穿上。

谢怀瑾看着自己残废的腿,他?的手安静地放在?腿上,等烛一转身发现谢怀瑾腿上满是血时惊呼:“公?子?!”

谢怀瑾清淡地说:“烛一,还是没有知觉。”

烛一忙说:“徐大夫说了,还是有机会康复的。”

谢怀瑾停了一瞬,烛一忙着为他?处理?腿上的血,他?看着烛一,轻声问:“烛一,我是不是很怪异?”

烛一怔了一下?,其实一开始没有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但联想到腿的事情,烛一忙摇头?:“没有。”

谢怀瑾却好似不需要烛一的回答,他?只轻声说:“从前姨母总说我是一个怪物。”

烛一不能置喙。

幸好,谢怀瑾也不需要烛一的回答。

他?只是看着盛午炙热的光,眼眸缓缓下?垂。

他?好似应该感谢辞盈的“什么都不在?乎”,辞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爱人,不在?乎他?对她伤害的过?去,不在?乎他?重病的身体和残疾的腿,也不在?意他?能否......人道。

想到这两个字谢怀瑾都有些想吐,但想到辞盈,他?又能短暂地咽下?去。

就因为辞盈是一个很好的爱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比盛午的阳光还纯粹的光亮,所以他?无声的凝视着自己。

凭什么?

谢怀瑾,你凭什么呢?

一个怪物,一个身体随时会生病的残废,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凭什么这么被辞盈包容呢?

是,是包容。

是辞盈自上而下?将他?照亮,而他?睁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不堪。

他?死死拉着辞盈不愿意放手的丑陋嘴脸。

容颜终会老去,终有一日,辞盈也会不再喜欢他?这张脸。

彼时他?要如何?

眷恋,欲望,自毁的意识交缠,有些陌生的情绪没人能告诉谢怀瑾是什么,他?自小天之?骄子?的一生未受过?如此?缓长的挫败,他?自卑于自己的爱人。

他?望着未来,只能看见不堪的过?去。

那些由爱欲织成的网,将他?的灵魂死死困住,他?看着手中的春宫图,脑海里只有汹涌的海啸,将他?的一切,肉身乃至于灵魂全部湮没。

哪怕辞盈一次次说她不在?意。

原来爱人眼中的心疼也是利刃。

可你如果问谢怀瑾他?要什么,他?怔然许久又只能说出“辞盈”的名字。

......

好像成为了一个怪异的恶性循环。

很久以前,谢怀瑾将自己套进?一个美好温柔的壳子?。

将死时,谢怀瑾劝服自己放开辞盈的手,他?做了一系列缜密的计划,安排好了他?去世以后辞盈在?世间的一切,那间隔愈来愈长的信亦是其中一环。

他?很平静地在?赴死,哪怕甚至不能同?辞盈告别。

可辞盈来了......

辞盈说他?要活着,辞盈说他?不能死,辞盈说爱他?。

她一次次拉住他?的手,将他?的生命线一点点延长。

他?从茫然到无措到惊喜到惶然,他?开始在?心中祈求老天的眷顾,努力地吃药治病,惊险万分地将一切都熬了过?来。

好像终于好了......

好像,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