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耻辱,可这耻辱不能给他快乐。

他的心太敏感了。

裂缝的显示屏上砸开泪花,他用手指抹掉,一朵又一朵。

这一幕太滑稽了,好像眼泪砸坏了屏幕。

视觉欺骗。他想。

他想起那只手,掐着他的喉咙,揉捏他的身体,最后将手机递还给他。

不是不知道他在哭什么。

贺品安只能在心里叹气,却不知道自己在叹什么。

“拿去买只新手机。”

看到他还在用那只摔坏的手机。

阮祎摇摇头,张张嘴,声音还是不回来。

姐姐和妈妈会买给我。

贺品安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背包。

“赔你的书包。”

阮祎咬着牙关,一下一下地摇头,他很努力地忍住不哭。

书包只要一百多块。

他对着自己的心回话,心却绞成一团,不肯听他讲。

他的声音去哪里了?

好像做噩梦,梦里求救,说不出话。

贺品安已经知道自己搞错了。

他习惯性地自省。

往更恶劣的方面想想,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抱有侥幸。

搞错了有个“了”字。

过去的事,难道还要他说后悔不成?可是后悔了又能如何呢?

因为他早已知道后悔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他不会再对任何事感到后悔。

最后一次。不会有下一次。

看着阮祎抖擞的肩膀,贺品安回味着从他那儿偷来的甘甜,不免有些不忍。

他明白的事,阮祎不明白,不理解。他不觉得这是阮祎的错,可总也不能把什么坏处都算在他头上。

他想,开始就错了,就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他不会后悔,他最清楚什么叫迷途知返。

“你以为会怎么样?”跟往日的强硬不同,贺品安用轻飘飘的声音反问阮祎,却不要阮祎的回答,他告诉他,“这种事不就是这样。”

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头重得像铅球,好用力支起来,好像脊柱都要断掉,那么难。

阮祎忍住了,他没有哭,看向贺品安的眼睛,嘴唇抖了抖。

从最简单的发音开始。

“呜”和“啊”。

跟被男人玩弄摆布时发出的声音那么像。

阮祎浑身都在发抖。

“……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嗓音变了调,没有眼泪的哭腔,还是觉得丢脸。

阮祎已经明白,“做得太差要扣钱”这句话,和姐姐发给他的金额削减的红包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明白,贺品安要跟他交换,为那些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为他自以为无私的奉献。

可他宁愿贺品安什么也不给他。

被摸过的地方好烫,好像要烧起来,烧得他很痛;被吻过的舌尖很苦,苦到整根舌头都在发麻。

强忍眼泪的后果是身体难以克制的轻微抽搐,阮祎攥紧了拳头。

“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他摇头,一双明亮的眼带着热烈的忧愁,看向贺品安。

像忍住眼泪那样,忍住没有叫出那声叔叔,飞快地合住嘴,咬到肉。

他热腾腾地抓住自己的声音,气息不稳地开口控诉,像只被惹急的小猫,豁出去了,亮出爪子,才想起自己的利爪早被人钳掉了。

看到贺品安就想起痛苦和不舍,想起他的恋慕,想起这一切都可以称斤按量来贩售。

新的眼泪悬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样子。

不能继续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