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娘亲她,是不是快要死了?”她问道。

其实像岁欢这样小的年纪,对“死亡”一事,本也应当是没什么概念的。

但她还模糊不清地记得,自己住在从前的家里时,隔壁曾住过一位老婆婆。

印象里,那位老婆婆也是整日躺在榻上,后来有一日,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位婆婆了,仿若这个人就此消失了一般。

她好奇地问了娘亲,才知道那位老婆婆原来是已经“死”了。

娘亲如今卧于榻上的样子,看起来就和她最后见到那位老婆婆时一样。

也不一样,毕竟她的娘亲,看起来比那位老婆婆要年轻得多。

她从前一直以为,人只有到了那位老婆婆那样的岁数,才会“死”去。

可是娘亲现在还这么年轻,娘亲也会死吗?

娘亲会不会也同那位老婆婆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会不会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会吗?

岁欢想着想着,心里就害怕极了。

她仰着头,一双眼睛也直勾勾地看着霍则衍,想要从他口中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听着岁欢的这个问题,霍则衍的心蓦然缩了缩。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对岁欢道:“怎么可能?”

“你母亲她,不会死的。”他斩钉截铁道。

“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娘亲她到底是怎么了?”岁欢又急急地问他道,声音中也带了些许委屈。

“娘亲还有他们那些人,也都不同我说这个。”

“她只是生了一场小病,很快,很快便会好起来的。”霍则衍看着那双和衔霜相似的眼眸,声音坚定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在安抚岁欢,还是在安抚他自己。

寝屋里,衔霜阖眸躺在榻上,听着有人走进时,疲惫地睁开了眼,见来人是霍则衍,又慢慢地将眼睛给闭了上。

她隐约听见,霍则衍似是将什么物件,轻轻地放在了她榻旁的桌案上,而后又开口对自己道:“衔霜,这些......都已经赶制好了,朕扶你坐起来看看,好不好?”

他要她看什么?

衔霜再度睁开眼,瞥见摆在案上的凤冠与凤袍时,却是微微愣了愣。

她如今没什么力气,也懒得再去同霍则衍拗,只是顺从地被他扶着坐了起来,看着他将那顶嵌珠金钿流苏凤冠,小心地慢慢戴在了自己头上。

“好看。”他仔仔细细地端视了衔霜良久,面上也不自觉地展露了一缕柔和的笑意。

“衔霜,你戴上这凤冠,同朕先前想的一样,当真是极美。”

听着霍则衍的话语,她下意识地望向了案上放置着的那面铜镜。

看见铜镜中因病痛而面色煞白委顿的自己时,她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只是慢慢地同他比划道:【太重了。】

霍则衍怔了须臾,也敛了笑意,忙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那凤冠,有些抱歉地同她道:“是朕不好,忘了你现下还在病中,戴着这个也定然会不舒服。”

他停了一下,又温声对她道:“衔霜,朕今日给你看这些,其实只是想同你说,现下什么都备好了,只待你病愈。”

“待你病愈后,我们便成婚。”他说,“届时你穿戴上这些,定当为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妇。”

衔霜略略扫向了摆在案上的赤色云锦凤袍,看着上头精细地绣着的栩栩如生的鸾凤,不过几眼便又别过了视线。

时至今日,霍则衍竟还是以为,她这病能够治好吗?

不过,即便她真的活得好好的,想来也不会有穿上这绯红的凤袍,同他成婚的那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