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他其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到过岁欢,不曾见到过自己和衔霜的女儿了。
那时他去雾山求药, 下了赴死的决心, 自是也做好了再也见不到岁欢的准备。
而现下,衔霜已然病愈了,他也仍旧好好活着, 他还有机会取得她的谅解,和她站在一起, 看着他们二人的女儿。
这种感觉,也太不真切了。
其实他来时, 本还有些担心,小孩子忘性大,好几个月不见,岁欢会不会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个父亲了。
不过还好,很显然,她还记得自己。
只是也还一如既往地排斥着自己。
看着个子似乎长高了些的小女儿,霍则衍牵了牵唇,试图在她面前勾出一个温柔慈爱的笑,看起来却又有些生硬。
他弯下了身子,也迟疑着朝她张开了手,对她道:“岁欢,好久不见。”
“这些时日,你过得可还好么?”
但岁欢却像是没看见他伸出的手,也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反倒将头扭至了一边,哼了一声。
岁欢不肯理睬自己,也实属在霍则衍的意料之中。
他虽有些窘迫,却也并未发作,只是缓缓垂下了僵在空中的手。
为了缓解这父女二人之间较为尴尬的气氛,衔霜适时出了声。
她朝岁欢招了招手,温声道:“岁欢,来。”
“娘亲从前是不是教过你,我们要以礼待人?”她温和地说着,也循循善诱道,“过来同父亲打一声招呼,好不好?”
“这些天以来,你父亲可记挂你了。”
听着衔霜的话语,岁欢不情不愿地走近了些,低着头磨磨蹭蹭了好半晌,才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很是勉强地挤出了一句:“......父亲。”
虽然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霍则衍听见时,心中还是止不住地又惊又喜。
这还是岁欢头一回唤他“父亲”。
他和衔霜的女儿,终于愿意认自己这个父亲了!
霍则衍想着,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激动,赶忙应了一声,也又试探着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岁欢的头。
不曾想,却被她飞快地躲了开。
见岁欢已经逐渐跑远,衔霜看着自己身侧显得有些许落寞的人,开口宽慰他道:
“岁欢到底年纪还小,你这个做父亲的,就别同她置气了,等回头,我再好好同她说说。”
霍则衍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有什么资格和岁欢置气?
若不是当初,他做错了太多的事情,岁欢如今也不至于会这般抵触他,迟迟不肯真正认他这个父亲。
日影西斜,最后一缕柔和的霞光也在逐渐消散,天色慢慢地暗淡了下来。
这日傍晚,霍则衍自然而然地留在兰溪苑用了晚膳。
但对于岁欢来说,这顿多了一个人的晚膳,吃得可谓是格外不自在。
饭桌上,她看着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不停地给娘亲夹菜,嘴也忍不住撇了又撇。
哼,就知道献殷勤,娘亲才不会搭理他呢。
岁欢在心中很是不屑地想着。
她对那人不停地同自己娘亲献殷勤的举动,实在是看不惯极了。
眼不见为净,她干脆埋下了头,开始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听见娘亲开口对那人说“别再往我碗里夹菜了”时,岁欢按捺不住暗自得意了起来。
她就知道!
娘亲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对那个人不断献殷勤的举动反感极了!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娘亲又同那人道:“你身子才将好,应当自己多吃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