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被困在躯体中,没有自理能力,无法控制排泄,如果是婴儿,人们都会表示理解,会心一笑。
但陆成江是一个成年人。
他见过大海里的风浪,闻过高山上的花香,他接受的教育和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糟糕的自己,更无法接受将这样糟糕的自己,展露在我面前。
我突然明白了,其实早在医生宣判的时候,巨大的痛苦就已将陆成江压垮。
但那时愧疚与悔恨已经让我整个人临近崩溃,于是为了照顾年少爱人的情绪,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然后平静地对我说,鸢鸢不要难过,没关系,我很好。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他又真的很好吗?
不,不,他一点都不好!
我僵在原地,看见陆成江耳边星星点点的白发,眼泪突然淌了满脸。
护工急匆匆地走进房间,我举着想要触碰陆成江的双手,再一次被推出了门外,房门在眼前重重关上。
原来陆先生这样艰辛又痛苦地活着。
心脏处传来绞痛,我捂着胸口弯下腰,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那一瞬间我突然预感到了,我和他之间会有一场长长的分离。
但这一次的分离,并非死神选择了他。
而是他主动迈向消亡。
11.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月光打在身上,我短暂地清醒了一瞬,又很快陷入迷蒙的幻境。
二十二岁的我缩在角落里,好几天不曾休息,胀痛的眼睛却仍旧不肯闭上,固执地看着陆成江的房间人来人往。
这些人里有律师,有助理,也有护工,陆成江靠在轮椅上,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他是如此平静,语气甚至带着隐隐的解脱。
可是陆先生,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