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宋有些诧异。“你还会写诗。”
“会,”谢迟红着脸低头,打开手里的笔记本,“七很喜欢学人类的诗歌,所以我也学了一点点的。可是七更喜欢,短句诗。我喜欢长句的。”
血泊里的谢迟拉住程宋的手腕。也许是因为体力迅速的失去,他变出了一点虫的形态。
“妈妈。”
是喉管里都灌满了血泡的声音。他扭着头,想要程宋往走廊深处去看。
“在那里妈妈去看看。”
太痛了,被别的虫子,从肚子那里生生地切开。谢迟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他爱哭,所以这些眼泪大约都是痛出来的。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珠,还在死气沉沉却又执着地盯着程宋。
妈妈更喜欢聪明的时绮吧,妈妈更喜欢可靠的钝刀吧。
他一直都是最差劲的那一个啊。
谢迟的笔记本里确实歪歪扭扭地,写着给他的情诗。
虫族没有爱情。
爱情也许不过是人类堂皇创造的名词,稍纵即逝,或许并不适合轻信。
但为了让妈妈理解,就把我的冲动和欲望,用所谓的爱命名。
宇宙无穷尽,个体生命却微不足道。
我的思维和灵魂,是画布上最浅浮松散的金粉,
看似熠熠生辉,夺人眼目,实则吹之即去,毫不保留,
会枯萎,会脱落,会消亡。
拿灵魂和思维爱你太浅薄,我爱你,不止我的灵魂和思维,
连着我的全部身体,我所有的基因,哪怕它们变换形态,从显性变成隐性,从隐性变成显性,
都始终爱你,始终着迷,始终如一。
程宋突然就记起来了,自己后来去问过时绮,谢迟死去的那天,要他去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问时绮的时候是在床上躺着。那条绑在一旁的铁链就沉甸甸地,敲在他裸露的脚踝上,荡起些许难堪的痛楚。
时绮站在床边垂着眼睛看他,眼睛里带着点歇斯底里的温柔。
“也许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呢?”
他很突然地俯身抱住程宋,把程宋放倒在床上,用自己惯常轻柔温和的语气哄他:
“谢迟是因为那个东西死的,妈妈,就不要再去看了吧。”
真可怕啊,时绮那夹杂着温柔的偏执和疯狂。
我用我的基因,我的片段,我的血脉,感知你、靠近你、拥抱你
所以啊不要为我的消亡难过
我的基因依旧在,在不同的躯壳里爱你
谢迟的独白
程宋趴在时绮的背上突然飞上天的时候,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时绮。”
时绮嗯了一声表示响应。
“你会飞。”
时绮道:“瓢虫当然会飞了。”他还在为刚刚,程宋用看着少儿画报上的七星瓢虫的眼神看着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可是,你不是恐高吗。”
时绮可疑地顿了顿。
他接着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因为妈妈想要早点回到地下去。这样的话,飞是最快的,不是吗?”
程宋还没来得及感动,旁边的诸风雨就无情地开了口:“时绮,飞的时候就别说话了,你一边的翅膀已经开始抖了。”
时绮:“……”
程宋到了地下就迫不及待地往走廊上走。
迎面正巧往这边看过来的,是闻到虫母味道的谢迟。他正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好像是想装作偶然路过的模样,见到程宋之后,立马朝程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他说:“妈妈嗯?”
程宋的眼睛猛地睁大。他扑上去抱住了谢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