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亲启,”开头依旧是这令楚音蹙眉的称呼。
“见字如晤。前夜冒昧登门,惊扰清静,实非本意,望乞海涵。然心之所系,情难自禁,纵知唐突,亦难抑念想。”
“今有要事相告,亦有一事相求,关乎国运,亦系北境万千将士性命,望卿拨冗一阅。”
“北狄狻人,狼子野心,败而不馁。近日探报,其残部勾结漠北沙盗,重整旗鼓,欲趁寒冬再犯雁门。其势虽衰,然行踪诡秘,流窜袭扰,若任其坐大,恐成心腹之患。”
“陛下圣断,命我率精骑三千,轻装简从,秘密北上,直捣其漠北巢穴,断其根本,以绝后患。此战贵在神速隐秘,故大军粮草辎重,无法随行,需沿途就地筹措。”
“北境苦寒,粮秣匮乏。然盐乃百味之首,军需之基。腌制肉食,保存军粮,提振士气,皆赖此物。所需粗盐,数量巨大,且需隐秘输送,避人耳目。”
“思来想去,唯卿执掌之盐行九道,遍布北境要冲,渠道通达,调度迅捷,且……深谙隐秘之道。放眼大晋,能担此重任者,非卿莫属。”
“音音,”再次出现这刺眼的称呼,“此非私情,乃为国事。北境安危,万千将士性命,皆系于此。望卿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助我筹措所需粗盐,并借盐行九道之便,秘密运抵指定地点。具体数目、路线、交接暗号,附于信后。”
“大军三日后子时,自西郊大营秘密开拔。粮草之事,刻不容缓。音音,望卿……莫负所托。”
“龙渊手书”
信末附着一张详细的清单,列明了所需粗盐的惊人数量、几处隐秘的囤积地点、以及复杂的运输路线和交接暗号。
楚音放下信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镇纸。
龙渊要出征了,秘密北上,突袭漠北。
这消息倒是真的,她通过盐行的渠道也有所耳闻。北狄狻人残部勾结沙盗,确实是个隐患。
让她负责筹措和秘密运输军需粗盐?
理由冠冕堂皇盐行九道遍布北境,渠道通达,深谙隐秘之道。放眼大商,非她莫属。
甚至搬出了“国事”、“北境安危”、“万千将士性命”的大义。
好一个“非私情,乃为国事”!
好一个“摒弃前嫌,以大局为重”!
楚音看着这封信,久久回不过神来,她不明白,龙渊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粮草事交给她?他就那么笃定她会帮他?
他没有想过,她万一想让他去死呢?
他没有想过,万一她恨他恨的,根本不会帮他呢?
想了好一阵子,她还是去见了楚羽风,楚羽风有些意外,“粮草之事,不是应该由朝内安排?他一个将军就这样叮嘱下来,这费用如何算结?这是让封家出钱出力却不得半分好处?”
“粮草之事,非同小可!”楚羽风放下信函,“龙渊身为北境统帅,若奉旨出征,所需军需粮草,自有兵部、户部统筹调度,沿途州府配合供给!何须私下密函于你,要求盐行秘密筹措、运输?这不合规矩!”
“音音,此事蹊跷!龙渊信中只言‘陛下圣断’,命他率精骑三千秘密北上。但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尤其涉及深入漠北敌巢,必是绝密!按常理,粮草辎重应由军中后勤精锐秘密押运,或由皇帝特旨,指定心腹重臣暗中操办,怎会……怎会落到你一个盐行东家头上?而且还是通过这种私密渠道?”
楚羽风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楚音:“除非……这次行动,要么规模远超他信中所说,所需粮草巨大到朝廷常规渠道难以在短时间内、隐秘地满足;要么……就是他此次出兵,根本未得陛下明旨!至少,在粮草供给上,未获朝廷全力支持!他是在……私自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