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郁泊似笑非笑地睨他:“不必了。”

他摆一摆手,将尚在五里雾中的下人们屏退,缓步踱到管家跟前:“张叔,你是来点我来了。”

“不敢,”管家神色正经,“只是老身认为,老爷虽身体抱恙,仍是孟家的一家之主,尊威不可犯……”

孟郁泊抱着臂,神情倦怠,只在管家提及“一家之主”时,泛出点轻屑的神色来。

见他轻慢,管家脸色也不自觉地发沉,因为他在重复强调老爷定下有数十余载的规矩、规劝告诫孟郁泊的时候,一时竟又不是将自己视作是下人的。

他在他身前狐假虎威那么多年,早被主子的威严与专横浸染了个透,他发自内心地循着主子的路,遵着主子的道,真情实意地认为自己恰是某种意义上的捍卫者。

他是完全正确的、正义的。

而基于此,他也必然是高出违逆者、冒犯者一等,又必然是有资格来教化他们的。

“教化”的手段分两种。

软的他已经用了。

“少爷,”管家竟也隐隐寒下声,“您知道的,冒犯老爷尊威是要受惩戒的您怕是不记得了,当年那只不听话的……”

孟郁泊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当年那只不听话的鸟。

那时平城中刚刚兴起那样的风潮:有权有势的富人们总要养一只鸟,落在肩头,附庸风雅。

孟家老爷自然也豢养了一只。

只是那鸟“不听话”、“不忠诚”,因为它分明是“孟家老爷的鸟”,却并不喜欢孟家老爷,它喜欢孟郁泊,时常要绕着孟郁泊打转孟郁泊也时常在袖子里备着饲料去喂。

所属物像藏青,像兰花,像镀金餐具如同旧朝,那绣了龙纹的黄袍只准允天子上身一样是专一的、是独有的、是不可撼动的。

孟郁泊的父亲就敏感至此。

他采取了最强硬、最残忍的手段来解决这桩事:叫年幼的儿子亲眼望见那只羽毛漂亮的鸟儿鲜血淋漓地死在跟前。

孟郁泊极冷地笑了一声,逼近管家几步:“你以为他现在还能拿捏的了我?”

“他要是还能拿捏的了我,当年我就不会出走国外,而是乖乖地娶了哪家小姐做妻子;他要是还有用,那他就不会因为应付不了顶上那批军阀而急忙求我回来,让我做他的依靠给他养老。”

年轻的少爷出走孟府时,就是不想再做死在院中的鸟,而是要成为空中的鹰。

管家凝望住眼前人略略失态的样子,心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他镇定地、恭敬地躬一躬身:“少爷这样以为便这样以为吧,老身此番劝告全是为了少爷着想。”

09.稿费

管家这般姿态,只让孟郁泊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直到遵着约定的时间去敲程清泽的门时,他清俊的眉宇间都还浮着一层淡淡的躁气。

程清泽很快便来开了门:“孟少爷好。”

见到他,孟郁泊面上这才露出点温和的神色:“清泽好。”

他刚准备要另起话头,却见程清泽正仔细地审视着他,他下意识地摸一摸自己的脸,再问:“怎么了?”

程清泽微微蹙起眉:“你是宿醉未消还是昨夜没睡好?脸色这么不好。”

孟郁泊怔了怔,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算是惊喜,于是忍不住要笑起来:“没有,都没有。”

停顿一下,又补充:“昨晚上抱着你睡得很好。”

程清泽正正经经地发问,倒没料到他提及这一茬,明显一惊,见他神色揶揄,知道又在逗弄,不由得轻哼一声:“孟少爷原来还知道自己酒后会认错人。”

孟郁泊心想自己才没有认错,嘴上却只是拿腔拿调地在说:“清泽原来还有两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