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她厉声道,“您这样做,外面的人要用怎样的目光看我?又要用怎样的目光看唐家?他们会认为我是因为不忠于丈夫、品行败坏才给孟府休出来的……这是败坏我名声的,是败坏我唐家名声的……”
她道:“您也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孟郁泊张了张口,还未说出来些什么,那边四姨太又柔柔喊了他一声:“少爷。”
那对双胞胎就站在她两侧,紧抓着母亲的衣裳,杨安臻轻声道:“您为我们考虑考虑。”
三姨太不曾说些什么,只拿着绢帕小声啜泣着。
六姨太低着面孔,虽望不见她神色,但望着她那发抖的瘦弱肩膀,孟郁泊也猜想她是不愿的。
他叹了口气。
他自己虽算不上多幸运,但也是沾了性别的光世人对男子苛责不多,对女子却总是不惮以恶意,届时数不清的流言蜚语一缠身,又将是另一层苦难了。
孟郁泊是笼中的鸟,还能有机会飞出去,她们却可悲,更似是屏风上的鸟了。
于是他也只得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但他自己到底是不愿再回孟府的,只一边往翼堂走还有几本绝了版的书等着抱回家去,一边向管家交代清楚日后安排,若府中到时真有人要走,便给那人一笔银钱。
管家一一应了,望着他,欲言又止。
孟郁泊心说也不大会是合他意的话,便也不提,只让管家自己去忙,又道:“张叔,往后多照顾好自己。”
管家上行下效这么多年,确实算他爹的小小影子,孟郁泊厌他烦他,却总会留下几分余地,还能喊一声“张叔”。究其根本,不过是因为当年那场漫无止境、见证鲜血死亡的雨后,高热不止的孟郁泊是由他来照顾的。
管家眼神动了一动,他情绪复杂,却终是将许多话咽回肚中,只又对着孟郁泊说了一声他这辈子重复最多的应答:“是。”
孟郁泊朝他笑一笑,抬脚离开时又禁不住地在想:他父亲可曾给过他一丝一毫的温暖?
总也是有的吧,然而或许是因为到底担着一个“父亲”的名讳,又到底曾经因这名讳承了孟郁泊许多的期待与爱,才叫它们在狠狠落空时,彻底化作了难以抹平的怨与恨。
爱恨奇怪,不过再如何,如今,都也埋葬在土地之下了。
孟郁泊摇一摇头,不再多想了。
到拱门时,他碰见了五姨太。
先前两次照面多不愉快,但孟郁泊心知自己问题占了大半儿。真究起来,那次宋绮在雨夜里的疯言疯语还在某种程度上点醒了他。
孟郁泊冲他点一点头,道:“我还以为你会要赞成。”
五姨太懒懒回道:“当初费尽心机嫁进你们孟府,可就是为了做朵菟丝花,过安稳生活的……省的到时候年老色衰,门可罗雀。”
孟郁泊心头浮上来几分好笑与无奈,但也不多言了,这些人甘愿继续留在孟府里,他总是觉得遗憾的。
六姨太正是在这时小跑着追上来的。
他爹审美专一,掌控欲也强,格外偏爱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文静女子似乎很容易就可以将她们拢在掌心里玩弄一样。
最受他爹宠爱的六姨太从外表上看,无疑是这类型女子中特质最鲜明的那一个,当初拒绝程清泽的提议,实属是意料之中。
她跑得急,气也喘,孟郁泊耐性等她平复过后,才低头问她:“怎么了?”
六姨太嗓音里似乎还透着那股怯怯弱弱的味道,可她却问孟郁泊:“少爷,我想走……成吗?”
孟郁泊愣了愣:“你……想离开孟府?”
他是惊讶的:“我原以为你……”
“嗯。”她答得很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