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3 / 3)

有一点被丢弃的哀怨。

转身离开老房子之前,他把新办的银行卡偷偷的塞到了王阿姨卧室的枕头底下,不做声的退出了屋。

唐祎边往外走边想,我好像总是在亏欠别人什么,也不知道用什么可以还得清。下午的日头毒辣,晃得人睁不开眼,他顶着阳光眯缝着眼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王阿姨还是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坐在门口,笑着冲他扬了扬手。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浅薄,亲缘也好,爱欲也罢,是不是都挣脱不了一个离分。人活这一生,亲人会逝去,爱人会背弃,友人各有天地,到底有没有什么是能永垂不朽?我生而贫贱,长于困顿,现在靠着风月混到此间,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他就这样在常铭远家坐到了傍晚,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闭眼睛都是各种人影,是他的父亲母亲,是他之前所谓的恩客主顾,是毛猴儿,是江宁,是小宝,是王阿姨,可唯独没有他的常医生。好半天他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好好跟先生说过几句话了,早出晚归成了常态,完全没顾及到那个人的想法,这绝对是自己的失职。

新家的阿姨去接了小宝放学,整个大房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丁点儿声音,那种被丢弃的孤独感越来越强,到最后是真的没办法再坐得住,唐祎跑进厨房开始煎炒烹炸,仿佛锅铲与锅底的磕碰、排烟罩的轰鸣、油接触到蔬菜噼里啪啦的声音能让他觉得自己实实在在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做好饭,开始盼。阿姨和小宝回来半天了也不见常医生,估计是又加班了吧,他只好把每一样菜都拨出来点儿拿碗扣上,等着人回来热热吃。唐祎强撑着稳定进屋去纠正小宝发音,可内心里的喊叫都快冲破喉咙,他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需要先生,他需要什么,来确定自己的归属,来确定自己的真实存在。

今天医院本来还不太忙,可临着换班时间送来了个16岁的结核性脑膜炎的男孩儿,实在太年轻了,他心里放不下,跟着下一班医生参与了半天抢救,最后CPR整整做了30分钟,男孩儿的瞳孔始终发散,眼睛微睁着,从常铭远的角度看过去就像他一直直挺挺的盯着自己。哪怕费了千万般努力,心电图还是拉了一条直线,听着医生宣布死亡时间他疲惫的转头出门脱下了白大褂。

就是这样,一直都是。

回家进门看见唐祎在家还挺意外的,后来是换鞋,是吃饭,一直到他吃完准备回屋,都能感觉到自己家这条小狗在巴巴的望着自己,不大对。

常铭远招了招手,就往卧室走,刚一关上门唐祎直接跪在了地板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有事说事儿,地板硬。”常医生今天心情差的要命,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唐祎知道膝盖下的触感跟以往跪软地毯不同,冰冷生硬,甚至压的生疼,但他现在需要疼,需要点做人能有的感觉。他又沉默了几秒,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但仍是小声低着头,“先生,今天您能使用我吗?”

常铭远乏的很,是真的没听清这种蚊子叫一般的动静,不悦道:“我没给你饭吃?”

闻言就看见唐祎慢慢扬起了头和他对视,眼睛里流动着他第一次见他时的野性,“先生,操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