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静极。

月光斜洒榻边，斑斓如碎银，覆在交叠的肌肤上，带著薄凉的余韵与不肯散去的温度。

章婉宜靠在他怀里，睫羽微颤，额前湿发贴著颊，还有细汗未干。

「你还在吗？」她声音细得像从喉间撚出的线，几乎听不见。

他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动。

她侧头看他，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你刚才……都是真的吗？」

他没有答，只是静静望著帐顶。

那眼神里藏了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不是柔情，也不是懊悔，更像是一种说不清的远像是抽离。

她有些慌了，手指抓紧了一些：「你是不是后悔了？还是……你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侧过头来，望她良久，才道：「我没后悔。」

语气平稳，却无深意。

她看著他，突然觉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竟有些陌生。

「那你在想什么？」她问。

他没有回答，只抬手轻抚她的额角，像是要将她的问题也一并抚平。

「别问了。」他低声道，「睡吧。」

她睫毛轻颤，心头却像被什么压住，说不出的闷。

「……你会走吗？」她问。

他没答，只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像在逃避，又像是保护。

这样的拥抱太温柔，却也太不确定。

她闭上眼，却久久没能睡去。

那一夜，他一直没有离开。

可她知道，他的心，早已不在原地了。

?????【本宫才不想爱上你】?????

天未亮，长乐宫已灯火通明。

数名宫女鱼贯而入，脚步轻快而急促。

贺嬷嬷亲自掀开帐帘，口气极为正经：「娘娘该起了，今日是大祀之日，不可迟误。」

章婉宜被从梦中挖醒，眼神茫然，一脸「谁死了」的表情。

还未搞清楚状况，眼前便堆起一座布料小山。

她还来不及问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已被宫女推到镜前。

「娘娘请站稳些，这衮服里衬多，穿著费时，还请忍耐。」姜小文一边撑开衣襟，一边低声解释。

一层浅紫织金、二层深红绲边、三层墨纹绣龙。

再覆日月星辰的外袍，前胸双凤、领上金丝，腰束玉带，胸前冕旒垂落，细碎的黑玉珠串随步摇曳。

章婉宜看著镜中被层层包裹的自己，像是刚出土的封印妖物，呆声开口：「这……我是要去祭祖，还是被挖出来的？」

贺嬷嬷正替她扣上礼冠，语气板正：「宗庙大祀，自当隆重。娘娘为中宫，不可失仪。」

章婉宜张嘴想回一句「穿成这样根本无法呼吸」，却被贺嬷嬷锐利眼神一扫，便硬吞了回去。

不多时，一队宫人齐整列队，将她迎出长乐宫。

身后，还留下一名宫女弯腰收拾，忽见屋内角落多出一件忘穿的绛红薄绢，不禁惊呼：「哎呀！娘娘这里还有一件没穿！」

众人一愣。

那宫女张著衣物追出数步，却只见队伍早已远去，登时傻在原地。

第18章 第十章　皇帝消失那一夜(3)

宗庙前殿，百官肃立。

四方鼓、云铜钟、羽乐与竹箫皆已就位。

天光初亮，香火方起，烟气萦绕在殿宇间，如雾般沉静。

章婉宜站在长阶之下，一时间被眼前的庄严气势震住。

她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朱红帐幔铺地，晨光如瀑，洒落在自高殿至祭坛的石阶间，万道光辉穿透香烟，人山人海却安静无声，整座殿宇像被封在时光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