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恍惚中，我看见了阿武。

他平躺地上，胸口插入一柄长矛没了呼吸，尸体冷硬，双眼灰白。

“阿武……”

“让我找到雪阳好不好？”我替他合上双眼，泪流满面。

我强撑身体站起来，直觉告诉我离他很近很近了，近到就在阿武倒下时的视线以内。

我步履蹒跚，脚上的鞋子丢了一只，江边的石子坚硬如铁，踩在上面脚底生疼。

在十步远的江边我找到他，他的战袍被鲜血侵染，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我很庆幸他还活着。　　我小心翼翼把他抱在怀里，躺在我腿上，“雪阳，醒醒……”我颤抖着声音轻声唤着他，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弱地开口叫到:“柳轩……”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那天你在我院里唱戏……雪花在你身边飘落，旁边的几株冬梅开的正艳，衬得你清新脱俗。那时我就在想，原来男子也可以这么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怕你是男子。”

“嗯……”我点头应着他，右手慌乱捂住他的腹部。他的腹部，一直在向外汩汩冒血，血液温热像是要把他体温流干流净。

“我还梦见你穿着鲜红的嫁衣向我走过来，你对着我笑……”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以前在一起时他曾对我说过成亲这回事，我当时还笑道:“两个大男人成什么亲。”

他却不以为然道:“你若穿上女装，你不说我不说，谁会以为你是男的。”

“雪阳，别说了……活下来我们就去成亲。”明知道无果，却还是奢求他能活着。

“下辈子……一定娶你回家。”他甚至连睁眼看我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声音也越发无力细微，我耳朵贴近他嘴巴才能听清。

“柳轩，你能……再唱段戏给我听吗？”

“好……”我抱着出气多近气少的他，脑袋埋在他的颈边，轻声唱着：“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断断续续唱完后，我抱着没有气息的他呆呆抚摸他脸庞。原来人最痛苦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天空阴沉灰暗，我不知道抱了他多久，直到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落在我身上。

我茫然抬头望着天空，天空飘着白白的雪花。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阳，我冷……”

我拖着僵硬的腿捡起了雪阳的佩剑，又回到他的身边躺进他的怀里。

从胸口取出红线缠住他的右手和我的左手。这红线是师父之前送我的，说是他家乡的习俗。两个人成亲那晚会用红线缠住新郎和新娘的手，代表着一生都缠绕在一起不会分离。

大概身体冷硬了连痛觉都不明显了，思绪开始涣散，能清楚感到血液从身体中流失，带来侵入骨髓的寒意。

也不知道我辛苦积攒的养老棺材本小翠藏好没？能找家好人嫁了吧！

脑海越来越朦胧，恍如梦境中，我看到江边摇晃的芦苇和翩翩飘落的雪花，看到云清师叔在唱戏，看到师父和皇墨，还有我们的满园行，最后我看到雪阳骑着一匹骏马，鲜衣怒马雄姿英发，从我身边奔腾而过。

不……

不要走！雪阳！

我拔腿痛苦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无论我跑得多快也追不上……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雪阳！”我呐喊着，精疲力尽停下脚步绝望喘着粗气。

那渐渐远去的影子又渐渐放大，他像是不忍丢下我一个人，跳下马向我徐徐走来。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几缕长发和身上的衣袍，幽深的双眸柔情似水。他向我伸出一只手，用低沉的嗓音再一次温柔地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