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记不起那枚玉坠了。

发展心理学上讲,人类最早三岁就开始记事。但或许经历太多,故事曲折,记忆也变得破碎。

她勉强记得一些短暂呆过地方的地名,如果有过朋友,则印象更深刻。有时和云亭故地重游,会扒拉漂流的记忆讲给他听。

所谓“和喜欢的人产生的新回忆可以覆盖伤心往事”像一层玫瑰色糖衣,夸大了浪漫关系,廖簪星想,她至多是能向云亭平静地叙述而已。

那些酸涩与悲伤,都是一个人默默消化。云淡风轻的背后,是无数次的无奈和解。

时过境迁,可供怀旧的部分也并不多。小卖部落了锁,租书小店变成了棋牌室,要与朋友合抱的巨树实际也没有多葱茏,老破的小学重修了气派的大门,金色的两扇,童年将她拒之门外。

也一起去了云亭生活过十几年的江南水乡。在上海中转时,廖簪星对着手机上李商羽的对话框出神,看了半晌,默默退出。

云亭父亲那边已没有近亲,遗产都留给了云心嘉。她是永远不会回头看的人,对死去的前夫本也没有感情,便把这边的房子过户给云亭。

还能找到一点老照片。一家三口的合照都被他撕掉,只有单人照。

他从相册透明薄膜里小心捻出一张,泛黄薄脆,年轻的男人和他有几分相似,笑容温柔羞涩,还没有被疾病过分打磨。

“他墓碑上也是用的这张。”

顺带去扫了墓。高昂的维护费交着,也没什么灰尘要扫。人死如灯烬,寄托着活人的幻想罢了。

那些未竟的青春遗憾大概也是这样,不必挂念却无法忘记,是以总是在压力大的时候梦到高三和高考。

甚至还有已无法考证的细节。暴风雨来临前的狂风破窗而入,吹得满教室都是飞舞的卷子。白日也阴沉的天空,被吹得摇摆的树,潮湿的气息,直至暴雨倾盆,跑操取消。

广播站放的是被学生夹带私货的流行歌曲,情情爱爱的,隐没在大课间的嚷闹喧嚣里。

云亭那段时间随身带两把伞。因为廖簪星不解风情,试图用物理向他证明风吹雨斜同打一把伞则必有人被淋透。

梦里却打着同一把。她抱着书出来,长身玉立的少年便朝她伸出手。场景跟着扭曲变幻,是大二上过课的教室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的人也变成了青年模样。

或许是因常相见,而变化渐进,她竟没有察觉云亭上大学后其实长高了不少,看起来也更成熟些。

性格却还是那个样子,一指旁边看不清脸(大概是因为忘记了,梦境加载缺少素材)的路人男生,轻轻叹气,状似委屈道,好羡慕他680多分,能和你一个学校一个班,而自己成绩不好,只能冒雨走半个多小时来给女朋友送伞。

“……”

这还是个清醒梦。廖簪星冷静地回忆起确有此事。那次下课后她自己的伞借给班上赶去看演唱会的两个女孩,给云亭发了消息让他来时多带一把,就放心和教授讨论问题去了。

但凡好一点的学校就不乏这种人。自卑又自傲到没有什么经历可炫耀,于是抓着高考那点成绩不放。云亭在教室门外等她的时候就碰到了这样的男生,听到他是来接廖簪星,就问他哪个系的;云亭说是隔壁某校后,他则很遗憾似地说,唉呀我们学校分数线是高了一点,他也就考了680多分吧。

廖簪星没听见装逼现场,但从云亭的茶言茶语也能推断一二。

她在的理科试验班人不多,不过大学不同于高中,她对这个同班男生没什么印象。于是只是淡淡扫他一眼,就拉着云亭走了。

梦里的云亭却没有现实中的矜持。与她十指紧扣,语气自然地上眼药水,“刚才那个男生有一点傲慢,相处起来很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