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和她说去过的地方,世界的犄角旮旯,广袤无边。看过很多日落,换了许多学校,认识了众多形形色色的人。

友情也有排他性。李商羽偶尔忍不住揣测:廖簪星应是一直像现在这样,有很多朋友。但又隐隐觉得她有点,微妙的、脱离“状态”而融入气质的,形单影只。

神交已久时就有这种矛盾的念头。那时候未曾见过她,只是总读她的作文。八股文也写得特别,浮动在字里行间的感情,在见到其人时触及答案。

像小时候妈妈带她去看热闹的民乐团演出,散场后在朦胧冷雨里,孤零零在门口无法蔽风的屋檐下探头探脑的黑白花色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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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邻班值得庆祝,李商羽把廖簪星拐回家吃饭。爸爸比平时多做了好几道家常菜,还烤了据李商羽说廖簪星喜欢的小饼干。她们吃过后歪在客厅聊天,听她吹竹埙。妈妈结束排练回来,爸爸陪她吃第二遍晚饭。

“星星要是商羽的妹妹就好啦。”

温婉知性的女人翘着腿也是优雅的,手指交搭,轻抵下巴,笑眯眯看着她们。等丈夫洗完碗,便要一起出门去散步。

“晚上要和商羽一起睡吗?可以用那边的电话和你父母说一声哦。”

温柔细腻的氛围几乎如仲夏拂面的夜色般引人沉溺。李商羽吹到一半的曲子被门铃打断,以为是爸爸妈妈忘记东西,一看却是对门高三的许常山。他很难为情地说忘带钥匙,问能不能进来坐一下。

李商羽下意识回头看廖簪星。她已从发呆的状态中回神,迅速收拾了书包,“谢谢你叫我来你家玩……现在回去也不算晚,先走了。”

迁怒许常山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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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年纪让李商羽很难解释那是什么滋味。端方古典不过是保持惯了的仪态,底下仍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气。

只是纯然地想陪一陪她,或许没太多可以做,但也算力所能及。

为朋友弹奏是快乐的事,即便对方不是钟子期。

也无所谓乐器,俯拾即是的东西都可以。有次中午放学去找廖簪星,无聊等她写作业时,就坐一旁用口罩挂耳的绳绷弦,橡皮作筝柱,也能拨弹一整曲。

绝对音感拿来做这事也没关系。

弹的五月天的歌,这个年代的高中生常听。方童用语文课本卷了话筒唱歌,放学时间,放肆大声,毫无顾忌。廖簪星偶尔稍顿笔,抬头含笑看过来,碎发掖到耳后,低头继续写下去。

正夏的阳光很刺眼,记忆里却总是柔暖和煦。

高考的那个夏天也是如此。考场在泊川二中另两栋教学楼,英语收卷后,李商羽提着透明文具袋穿行在释然又迷茫的人群里,绕过崇德楼上正撕书的同学们。

走廊上滚掠过几张写满字的旧卷子,又吹远去。五点多钟不再燠热的阳光暖洋洋照下来,很淡地给不远处那对熟悉的小情侣蒙了一圈光。

廖簪星仍微微抬着下巴,没在谈情说爱,只是很冷静地谈论自己接下来几天要去面试的行程。

而对面的云亭显然在犹豫要不要牵手,几次稍稍抬手,又默默压下。

李商羽没去打扰,促狭一笑。思及去年春在她面前哭湿她校服的廖簪星,已无法和现在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距离会消磨情谊。这是廖簪星告诉她的。交错才是常态,并行才是个例。感同身受需要门槛,而她很久以后才渐渐体会到。

那时候她已经在很好很好的大学读书,与廖簪星相隔的不止是四个半小时的高铁,还有交错后对方逐渐无声退场的丰盈人生。

那晚陪同寝好友去听五月天,座无虚席的虹口足球场,华彩流溢的荧光海,头顶朦胧橘黄的天色昏暗。她忽然想起来以前也即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