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在河道上她也见过些世面，知道在府城里，有专供女子读书的女校。而女孩读书后亦可以考取功名。但田二妞对这些不是很了解，她只想着哪怕若是女儿读了书识了字，就可以在城里谋得一个营生。

所以在得知田婶家的双儿上过几年学堂后，田二妞便想送女儿认字。她与丈夫深思了几个日夜，才最终决定来田婶家问一问。前几日来就是来找田婶和苏怀玉商量此事。

苏怀玉当时听完田二妞的想法，有片刻的愣神，他久久没有回话。

田婶见此，以为苏怀玉不愿。

是啊，他们还不知会在田家村待多久，按照闻公子的打算，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走的越远越好，并且肯定要尽量减少留在田家村的痕迹。

她为难的看向田二妞，刚想拒绝，苏怀玉就开口了。出乎意料地，答应了田二妞的请求。

在田家村停留的太久定然不妥，但若是这段时间就着急的走，则需要去官府登记，按照官兵那日的意思推断，像他们这种外来人口要离开宁曲城地界，这段时间官府肯定会严加排查。

看着眼前风吹日晒下皮肤黝黑，在听到自己答应教她的女儿识字后，眼睛陡然变得明亮的女人，苏怀玉突然地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他幼时便是娘亲坚持让他读书识字，哪怕所有人都说双性只是一个玩物。

苏怀玉心中一讪。也许其实他逃跑的影响并没有闻瑄想得那么严重。

那个人...也许对自己逃跑生气，又也许那个人根本就不在乎走失一个双儿。他死了，跑了，丢了，对那人而言，就像是丢失了一个在集会上买的木雕，会因为物品被偷生气，但也仅限于如此。过些日子，那人就会有新的乐趣，不会再记得他。

苏怀玉知道自己应该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但忍不住去窃取那些本不属于的光，憧憬活在阳光之下。

况且，他现在是读书识字的双儿陆之和，试试又何妨呢。

离开苏怀玉的身份之后，总得开启新的活法。

他无法拒绝田二妞。无论是因为母亲，还是因为对读书的向往。

苏怀玉听过田二妞家的事情，如今看着田二妞恋恋不舍将女儿推进门，自然也知道田二妞的忧愁从何而来。

他开口，将孩子引进门，“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田二妞闻言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麻烦陆夫子了”。

大丫小丫昨日已经来过苏怀玉这里一趟了，田二妞坚持像正式拜夫子一样敬了茶，送了束脩。大丫小丫知道自己是来识字的，虽是不舍害怕，但懂事地没有哭闹。

“大丫姐姐，小丫妹妹，我们去看沙盘！”

田二妞看着女儿跟着小梅进了屋，她抹掉眼泪，目送小梅拉起大丫小丫的手往堂屋里走。

临到分别之时，哪怕仅有两日，她心中不舍，眼睛酸楚。

苏怀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宽慰田二妞，却不知该怎么给一个母亲保证，自己一定会招呼好她的孩子，最后只目送着田二妞离开。

日头越爬越高，田二妞到村头时，丈夫已经将小船收拾好了，王强将绑在岸上的船绳解开。

对视无言。

终于，近半年之后，夫妇二人一同在清晨的风中出发了，远离了田家村。

只听风声，沉默的船似无人般寂静，顺着河流飘远。

田二妞整理货物，回忆起小梅和大丫小丫牵手的画面。

“大丫和小丫有伴了，小梅是个好孩子。”她开口想宽慰丈夫宽慰自己，到最后却带上了哭腔。

王强一路上都在闷闷地划船，看着妻子哭泣，这时候才开口道：“会好的。”

送走田二妞后，苏怀玉今日便打算开始教三位小姑娘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