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骂声还在耳边盘旋不去,但现在他的满颗心又被虚弱的外婆占据。他想起医生的话,又想起主管说他是废物,再不入帐就开除他。如果真保不住这份工作,别说一周四次透析,就是一次的钱都交不出来了。

实在太累了。谈栎想,主管说的没错,他的确就是个废物。

一个连给至亲治病的钱都拿不出来的废物。

他把脑袋磕在门框上。这种疲惫不仅仅是因为这几趟奔波。生活处处需要用钱,可他最缺的偏偏是钱。对外婆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否认盘旋交杂在一块儿。

看着公司里那些游刃有余的同事,看着微信群里那些风生水起的老同学。沮丧、自责、嫉妒的情绪就会犹火舌般肆虐。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本事,快三十岁竟然一事无成。在外婆最需要用钱的时候,甚至要把自己工作搞没。

鼻头又有点酸涩。谈栎瞪大了眼睛望着车顶的暖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把他压在墙上的年轻男人。那张黑色名片轻飘飘躺在兜里,这时候却如有千斤重。谈栎攥着他,把他揉皱在手心里,慢慢团成团。

他看着那盏暖灯,视线因为长时间直视着灯光而模糊不清。最后他叹了口气,拇指按在那一团名片上蹭了一下,又一点点把它撑开、摊平了。

外婆来回折腾两趟也是累极了,在出租车上就一直打瞌睡。谈栎把她扶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进客厅,把小台灯打开。然后又把那张重新被抚平的名片拿了出来。

那上面写的不是周钦沂的手机号码,是他助理的。

谈栎把这张名片放在茶几上,他孤伶伶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皮紧紧盯着那张名片。他伸手够了几次,又在碰到的时候像摸到烧红的烙铁般快速收回。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也随着呼吸咚咚咚咚咚地跳动。最终他还是把名片攥到了手上,然后发着抖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号码接通地很快。对面是个冷淡的女声:“您好,瑞威医院办公室。请问您是哪位。”

“您、您好。”谈栎不自觉坐正了身体,“我是华康集团谈栎,想在明天预约一个时间段,跟周总谈点……事情。”

“不好意思谈先生,明天的时间段已经全部约满了。给您最早能约到的时间是下个月三号。您这个时间段可以吗。”

“不、不行!那……那来不及了!我只要,我只要十分钟,不,五分钟就行!能不能挪五分钟给我,多晚都行,就是明天。”

“不好意思谈先生,明天确实没办法给您约时间。”

“那你能不能把周总私人号码给我,我们,我们认识……我想打电话给他谈谈。”

“对不起先生,我无法把周总私人号码给您,请问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有。”谈栎急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这个电话。他打这个电话就下定决心无论周钦沂提什么要求他都同意,怎么能连周钦沂的声音都听不到呢,“这样吧,您帮我给周总打个电话吧。我叫谈栎,他知道的,我和他昨天还见过。你跟他说昨天晚上的事很对不起……但我想找他重新再谈谈。请您一定要把我的话转达给周总。我求您了,一定要给我转达,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边女人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开口:“好吧谈先生,我帮您转达一下。”

“请您一定回电给我。”

“好的,没问题。”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谈栎攥着手机,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地陷入过焦灼的情绪里。他盼望周钦沂能回电话给他,又害怕周钦沂回电话给他。他围着沙发顺时针转了好几圈,又逆时针转了好几圈。最后他窝在茶几和沙发形成的缝隙里,抱着膝盖坐着。

好在电话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