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乎更残。

他也清醒了不少。

从教师公寓出来,尹自牧就听见门口附近那辆黑色奔驰传出来不轻不重的奇怪动静。

以前在法国念博士的时候,尹自牧最担心马路两边的小偷。他们不仅会偷,有时候凶狠了,还会直接上手抢。那时候他同班的一个泰国男同学晚上从学校回宿舍的时候,当街就被人用刀划开书包,直接把钱抢走。

也许是条件反射,尹自牧回头,拿着电筒照着那辆车扫过去。

“谁在那里?”他声音冷质地问。

那辆车瞬时间没了动静。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认出了郁孟平。

但由于记忆悠远,很多回忆也变得模糊,其实他也不怎么敢确认。

跟着他母亲离开大院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

只是那硬朗的面部轮廓,以及因为强烈的灯光不得已眯起眼睛,看向他不可一世的目光的模样,和记忆中的郁孟平颇为相似。

他坐在驾驶位上,双手垂下,似乎是适应了灯光,不再眯着眼睛,掀起眼皮子,懒散而又冷漠地看过来。

尹自牧自觉无趣,很快将电筒挪开,关上,他单手抄进兜里站上一会儿,之后又离开了。

他去了图书馆。

夜深人静,但在这里学习的学生还是很多,似乎有旰食宵衣的冲动。

尹自牧找了个无人的安静位子,打开电脑,继续没有完成的论文申述。

写了一会儿,才发现有本重要资料书没有拿过来。上面做满了重要的笔记,没了它,尹自牧什么也做不了。

他觉得自己从下午起,就心不在焉。

或许他就不该来图书馆,只是想在春末初夏的季节随意走走。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合上电脑,打算回去。

兴师动众地要来图书馆写论文,结果都没写几行,就要回去了,时间倒是浪费不少。尹自牧羞愧地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他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学生差点撞到,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栏杆,不然他废了半个月心血的论文就要泡汤了。

尹自牧还在暗自感慨今晚流年不利,对面的学生便忙不迭地倒起歉来。

路灯冥冥,认了半天他才认出这人是周攒。

满怀的少女独有馨香。

尹自牧那时候对周攒的印象一直是个腼腆的学生,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是学校和老师重点培养的对象。

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很慌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见他没有事,便匆匆跑了。

月下长空,她逃跑时的背影像是头乱撞又生猛的小鹿,野性难驯,

尹自牧嘴角微微弯起,只是目光注意到那条白色的裙子时,两条眉毛微微蹙起。

他忽然想起来,惨白的灯光照向郁孟平的车时,似乎副驾驶上,有条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尹自牧上课的时候渐渐关注起周攒。

她一般来得很早,没有迟到过,上课认真听讲,笔记也做得勤勉,每次他的综合法语课的成绩从没下过第一。

除了偶尔有些单词的发音不是很标准,但无伤大雅。

毕竟不是法国人,说得如此标准的法语有什么用呢。

就连尹自牧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对待周攒的标准越来越宽松。

哪怕之前在高年级班上法国文学课,他让学生朗读一段《悲惨世界》的节选,好几个词发音不对,尹自牧当堂纠正那学生的发音都让那学生自闭得只要见了他,就自动绕远路。

尹自牧渐渐看出周攒的变化,她越来越漂亮,有气质。

之前也并不是不美的,但那种美是一种生涩的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