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皇帝骤然一病不起,她们这些小辈原应该轮流侍疾的。可如今,皇帝的寝宫,侍奉在侧的就只有贵妃一人。

奚月奴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却只能选择隐而不发。

今日见到新晋太子,奚月奴只得敛裙行礼,“见过皇兄,皇兄安好?”

沈肃的太子之位是从弟弟沈摧手里夺过来的,他冷笑一声,“这几日在宫中,四弟妹可去看了四弟?”

奚月奴摇头。

“哦,是了。”

沈肃冷笑,“父皇的旨意说得明明白白,四弟妹若是愿意,可以合离归家。都好几日了,弟妹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贪恋着宫中荣华?”

奚月奴一笑,抬头认真道:“多谢皇兄体恤,父皇说我可以合离归家,又没有说一定要合离归家。父皇、母妃都不曾赶我出去,莫不是皇兄反倒容不得我不成?”

“呵……牙尖嘴利。”

沈肃忙着要去见贵妃,没时间在这里和奚月奴斗嘴。

他冷哼一声,“四弟妹,我劝你一句。你若是想在这宫里上下活动,等着沈摧起复,这辈子是决不能够了。本太子是当哥哥的,不妨告诉你,你还是该早早离宫归家,给自己寻个好前程。”

第234章 她不合离

说罢,沈肃转头就走。

看着他离开的步态,奚月奴微微皱眉,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片刻后,沈肃进了皇帝寝宫。

如今皇帝突然病得起不来身,好几日没上朝了,能见到他的人,只有贵妃和太子。

沈肃被贵妃的心腹太监领了进来。

他只见那明黄色的纱帐后面,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床榻边,贵妃招手,“来,为你父皇侍疾。”

“是。”

沈肃低头,接过贵妃手中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到皇帝口中。

皇帝如今已经吞咽不下,褐色汤汁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染在玉枕上。

沈肃稍稍喂了两口,就算是尽过孝了。

他放下药碗,撑着膝盖起身,动作有些迟缓,额上也微微见了些汗。

贵妃见了,拧眉:“外面都传你病了,怎么回事?”

“不过是风寒罢了。都是小事,不值得母妃挂心。”

大暑的天气,风寒?

贵妃眉头越皱越紧,“若当真是病了,找外头的大夫好生调养的,事情不可传到宫里来。”

沈肃微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母妃说的是。不过是小事,不劳宫中太医。”

如今,本就有些流言不利于自己,若让宫中众人知道自己刚当上太子就病了,恐怕那一张张狗嘴里,更吐不出什么象牙。

母子两个又为昏睡不醒的皇帝擦了额角的冷汗,为他整了整被子。

贵妃指节冰凉,搭在沈肃臂上引他步出内殿。

殿外风起,暮色沉沉压着琉璃檐角,殿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将内里浓重的药味隔绝开来。

贵妃挥退廊下侍立如木雕泥塑的宫人,空旷的殿前只余母子二人。

沈肃压低嗓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挤出来,“母妃,他……还有多长时间?”

贵妃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手指下意识蜷缩,几乎掐进沈肃的锦袍袖口,轻声道:“至多……也就三五日吧。”

话音落下,她自己都感到一阵虚脱般的寒意沿着脊椎爬升。那个相伴了半生的人,那个曾与她共享这帝国至高尊荣与无边孤寂的人……最终,竟要经由她的手,走向生命尽头。

贵妃垂下头去。

不想沈肃声音有些发急,“如何还有那么久?”

“肃儿,他是你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