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奚家祖坟里,只葬着娘的一套衣裳。娘埋葬的地方,是奚月奴选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自己,甚至不会有人去拜祭。
那般凄凉,那般寂寞。
奚月奴泪流满脸,“娘,你怪我吗?”
风吹动万氏衣裳衣衫,她一动不动。
可越是静默,奚月奴反而也是心虚。娘一定怪她,一定。娘最爱奚铭,最疼奚宁远。
娘不会喜欢只和她在一起。
下一刻,万氏:“月奴,娘不怪你。是你,让娘自由自在……”
“娘……”
“娘进穆京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地走了出去。”
奚月奴满脸是泪,“可我……我出不去了。”
贵妃和沈摧的意思,是要叫她死也要死在产褥上,死在宫里。
“娘,我出不去了,这辈子……再也出不去了。”
一只微凉的手,轻柔地搭在奚月奴肩上,“月奴,无论出不出去的,娘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向着他们低头。这就够了……”那双手捧住奚月奴的脸颊,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活下去,总会有办法。”
第二日,奚月奴身上药效过去,她慢慢睁开眼睛。
刺目的日光射入眼帘,让人只想要流泪。
奚月奴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挡在脸上。她方才睡了一日,就已经浑身酸软无力,难受得不行。要是整整睡上十个月,就算没有最后那一刀,她人怕是也要废了。
抓住宝贵的清醒时间,奚月奴想要撑起身子。
冷不防。
十指尖尖,怼在她肩上,用力地往奚月奴肩窝里钻去。
“嘶……”
奚月奴闷哼一声,这才看清。
自己床榻边坐的,竟是金嫔。
离得近了,奚月奴才看清,金嫔苍白的一张小脸上,堆得厚厚的脂粉,方才硬涂抹出了红润脸色。
是了……
她那日喝了那般大量的红花、麝香,流了这么多血,身子哪里养回来得那样快?
奚月奴看定了金嫔,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呵……”金嫔一笑,口角处细细的脂粉扑簌簌掉落在奚月奴手边被褥上。“本宫自然是来看你的。”
她如今升了位份,已能自称一句“本宫”了。
金嫔抬手,尖锐的手指拂过奚月奴脸颊,“说来,本宫有今天的好日子,还要谢谢妹妹你。”
她眼眸深处,闪烁着与奚灵极为相似的狠厉。
金嫔:“妹妹,你只知道你在奚家的时候,日子过得不顺心,人人欺辱。可本宫在金家的日子,又何曾好过?”
她不过是个庶女。
金家极重嫡庶的,像金嫔这样的庶女极多,她小娘不得宠,活得也不如奴婢。
金嫔突然嘿嘿一笑,“金家倒了,我不怪你。”
若没有奚月奴向发难,金家人慌乱之中,选了她这个平头正脸的庶女入宫,她到现在还只能是个奴婢!
更别说,金家败落,男丁已经全死光了,只剩下女眷。
可像她这种金家的女儿,谁都知道可能生下疯癫的孩子,还哪里有人敢娶?
听说她有几个远房的妹妹,竟已经沦落花楼。
可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啊。
“好妹妹,姐姐能入宫,是多亏了。今日得宠,也是幸亏了妹妹。妹妹啊,你可真是本宫的大福星。”
“所以,你算计我。”奚月奴声音清冷至极。
可听在金嫔耳中,只觉她这是虚弱无力。金嫔得意一笑,压低声音,“是……又如何呢?如今妹妹的模样,真如败家之犬一般。叫本宫看了,心里都为你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