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汌仰着脸,一直在看天上的鸽子,他动了一下,收回下巴,看向李检的方向,把李检清瘦的颊畔纳入视野。
他没有回答李检的问题,小汌回答不上来。
李检蓦地扭过脸,露出整齐又洁白的牙齿,他对着小汌笑起来:“纪录片里面说鳄鱼没有声带,那鳄鱼和鳄鱼之间要怎么交流呢?”
“如果一个鳄鱼想要和另一条鳄鱼做朋友,要怎么说“你好”呢?”
李检有许多关于鳄鱼的问题得不到解答,小汌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难得地摇了下头,说:“我不知道。”
李检捏了捏小汌柔软的脸颊,嘻嘻笑了起来,他靠上潮湿的椅背,仰头望上阴沉的天空。
天上有很多鸟,轻盈又灵巧。
鼻腔里吸入的空气混杂了泥土的草腥味。
李检和小汌一直坐到天色很暗了,对面草坪上的人陆续走光,身上的衣服在冷风中稍干了,雨也停下。
李检突然把手放在膝盖上,他撑着上身看向小汌的方向,微微笑起来:“小汌,你要开心。”
小汌看着他,没有说话,很沉默。
之后,他们用李检身上剩下最后的一元钱乘上通往市区的末班车。
那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被李检珍惜地装在口袋里,他拿出来,摸了摸上面的自己,对小汌说:“我会想你的。”
小汌的目光短暂地在照片上停留,轻微地点头。
等到他们重新路过精神卫生中心的时候,门前的灯牌已经亮起来了,窗户也映着惨白的光。
“我认识这里的人,”小汌在车子停下前站起身,“他会给我爸爸打电话。”
李检怔愣了一下,笑着轻推他:“对哦!你不是有手机吗?你怎么不给你爸爸打电话!”
“我不知道他的号码,”小汌回答的很平淡。
李检傻傻地“哦”了一声。
车子一点点驶向站台,要到站了。
小汌走到车门前,回头看着最后一排的李检。
车上没有几个人,李检坐在后面,看起来很孤独,朝他摆着细瘦的手臂。
“你怎么又回来了?”李检看着走到面前的小汌,惊讶地问他。
小汌把手机从脖子上拿下来,递给他:“送给你,我回家后会让我爸爸给这个手机打电话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你要记得接。”
李检从他手上接过那个手机,这是他第一次摸到手机,很沉,也很冰,放在手心里直往下坠。
车子停下了,车胎放气声冷不丁响起,车门朝两边缓缓弹开。
“我走了。”小汌对他说。
李检捧着那个手机点头,站起身和他挥手。
小汌走到亮起的灯牌下,幅度不大地朝李检摆了摆手,而后放下,脸上没有很多表情。
李检趴在窗上,等车子走了,他又爬上椅子,看着后面的车窗。
车窗上有残留的雨水,随着风滚落成弯曲又透明的线。q}u-n&7=1*5%02269
小汌和那个灯牌在水光中渐渐模糊了。
那天回家后,李检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小汌送给他的手机被收走,他哭得撼天动地,不过都被后半夜的雨声遮盖了。
母亲拦不住父亲,只能在挨打后陪在卧室里给李检涂红药水。
凌晨李检发起高烧,陪着他睡觉的母亲被他的体温惊醒,推醒父亲送他去医院。
中午的时候,李检再次醒来,面对父亲的质问与母亲的垂泪,对小汌的去向一无所知,他甚至不记得那个雨夜出现的男人,口袋里的照片,以及被父母藏匿的手机。
医院的病房里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