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望去,一旁的霁月稍稍坐直身子,眼神有几分郑重。霁月接着撇开眼,又道:「自初见时,我便觉得你有些眼熟,方才想起究竟是在哪见过你了。」

不离心头一跳,稍稍有些振奋,却仍假作平静道:「那又为何要向我道歉?」

霁月的眼睫颤了下,压低身子凑近不离的耳边,轻声道:「因为……我不小心瞧见你的祕密……可我真不是有意的。」

不离听罢感到诧异,侧过头去看向他,这一转,忽觉霁月的脸庞近在咫尺,彼此吐息的温热在空中交缠。

霁月也因发现距离太近而愣了一瞬,身子微微一退,方道:「就是……」

一面说着,他一面在两人前头召出了影像。

那画面极昏暗,也幸好两人是在幽暗的花棚下才瞧得清,回头细想,也不晓得这番安排是不是霁月刻意为之。

不离却没有时间深想,看清那画面的瞬间,他的呼吸便为之一窒。

画面中有个大铜镜,正是澄心宝鑑。镜中模煳地映出了不离的面孔,他的双颊绯红,吐息不稳,深幽的眸中带着近乎疯狂的执着,以及不可见底的慾望,同时又有一丝自惭形秽的绝望──画面中的他正以如此的神情,注视着镜中另一层虚影,彷彿如此便能离那道虚影更近一些。

镜中虚影正是寒霁月。他似乎正在沉睡当中,双目被黑色绸带缠着,身上一袭大红婚服已然敞开,露出胸前细腻白皙的肌肤,再往下看,腰带亦散乱,隐隐可从衣料间瞧见肚脐的凹陷和他下腹的肌理。

影像中的不离蠕着唇,正低喃着什麽。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他说的是……

「对不起,师兄,请别看我。」

霁月勐然收了那影像,喃喃替他唸了出来,但他的神情却也愣愣的,沉默半晌后,他低下头道:「抱歉,我似乎不该看的,可它自行出现在我脑海当中……」

不离抿紧了唇,没有答话,两人之间只剩下极尴尬的静默。

不离心乱如麻,好半晌才能想到:

──是了,师兄的神魂封在他身上,但凡还有一点意识,定是能瞧见这一幕的。

当时,他接连着几天修行状态都不对劲,怀疑自己是魔障了,这才悄悄将澄心宝鑑带回自己屋裡,岂料往镜中一瞧后心神大乱,情难自抑,盯着看了太久……在那次之后,他便将澄心用十层八层的布料包起来,直到五师兄前来查看那日,才又将它召出来。

不离心神不宁地回想之际,霁月却忽然拉住他的手,诚恳道:「真的很对不起……」

不离仍紧抿着唇,感到无地自容。应该道歉的人是他才对,但他还是只能勉强挤出一句:「无事,的确不是你的错。」还说得言不由衷。

霁月拉着不离的那手轻轻一抖,迟疑片刻后,他又以乾涩的声音续问道:「镜中那个人……我看不大清他的脸,但你喊他师兄……他是你师兄?」

不离狠狠愣住了,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霁月又乾巴巴地续道:「你对他……你很喜欢他吗?」

不离对这个尴尬的现况消化不良,脑筋空白一片,只能僵硬地照实答道:「他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但我想,我对他不是只有喜欢。」语毕,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攥得更紧。

霁月的声音再次从旁传来,问道:「不是喜欢,那麽是什麽?还能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