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现在当真还有办法御剑吗?」不离不悦道,又接着稍稍放柔声音说:「我从舷窗回去,不会有人瞧见,师兄放心。」

寒霁月也不知在想什麽,竟不作声了。

玲珑阁的灵舫缀在太鲲山灵船后头,大概是怕又撞上,离得也有几十丈远。是夜没有半片浮云,新月已偏斜,河汉反倒闪耀动人,除了御剑时的风声,天地间竟无半点声响。

只可惜,不离正焦急着,什麽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都被吹到天边去了,并无半分欣赏夜景的馀裕。

他依言直接从两人舱房外的窗台回船,落了地却还是不肯撒手,直到将寒霁月在那张贵妃榻上安置好,又替他把纱帽、靴子和外衫、玉冠都除了才罢休。

寒霁月勉强勾起笑,道:「我一个化神真君,哪裡就这麽娇弱了。」

不离却笃定道:「有。」

早在他看见寒霁月不断灌酒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后来亲自奉酒时,不离放出灵力探寒霁月的脉,果然察觉出不对来,这才马上向阁主告辞。

──长久以来都被压制在寒霁月眼部的炎毒,不知何故竟然活跃起来,甚至流向其他部位的灵脉中肆虐。

但寒霁月还是故作轻松,一副什麽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借着灵酒来分散自己的疼痛。炎毒发作之痛,不离比谁都清楚,灵脉中将如千万火蚁鑽动,啮咬、啃噬着一个人的心神,即便师兄以至化神境界,定力足够,可再怎样还是血有肉的凡躯,哪有不疼的道理?

不离在贵妃榻旁跪了下来,痛心看向还在装没事的寒霁月,压低的嗓音有些哽咽,道:「疼就疼,师兄不必忍着。」

此时,寒霁月双眼早就难以视物,听见不离哽咽的声音,却仍不由自主挪了下头部想查看,似乎感到讶异。

不离却有点赌气似地,稍微用了些力气把他师兄按回去躺好,死死板着脸,眼眶却有些红。

寒霁月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话音中的笑意消失,有些心虚地道:「柳阁主未必全然可信,玲珑阁又是做卖消息的生意,我总不好露出破绽。」

不离很想说,那师兄你至少可以告诉我,而不是一个人忍着。可是师兄之所以不告诉他,便是怕他介意炎毒的事,这麽一想,不离只感到无力,无法再说什麽。

他默默伸手,握住了寒霁月紧紧绞着袖口的拳头,将他一指一指都松开来,与自己十指交扣,方道:「还很疼吗?我找宛鹃仙子来看看?」手明明攥得那麽紧,师兄还是不喊疼。

寒霁月闭眼沉默了好半晌,才悄声道:「再过一会应该就不疼了,不必惊扰她们。」

不离忽然伸出另一手,覆到寒霁月的双眼上,道:「我先前摸索出一套法子,让我帮师兄缓解吧。」

说罢,他以跪姿倾身向前,在自己覆住寒霁月双眼的手背上吹了一口气。寒霁月感觉到,火系灵力缓慢地渗进自己的灵脉当中,像是夏日薰风般温暖。

这份温柔至极的暖意,在碰上暴虐灼烫的炎毒后,被一点一点吸纳殆尽,不过多时,炎毒便像吃饱餍足的灵兽,沉寂下来。

炎毒的疼痛一缓解,寒霁月的精神骤然松弛,往上冒的醉意让他变得更昏沉。

紧接着,寒霁月身上的冰系灵力随即反扑,在他的经脉中激盪着,让向来不畏冷的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寒,身子微微发颤。

「冷吗?」不离开口,低沉的嗓音变得有些失真。

寒霁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离接着道:「我来帮师兄暖暖身子,好吗?」

寒霁月睁开了眼,却什麽也看不见,便迷茫地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像是听不明白不离方才的话。

不离的掌心被那不安分的睫毛搔得有点痒,像被烫到般缩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