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那天我爸妈看起来很高兴,我爸甚至亲自拎着我的行李忙上忙下的,只带了一个司机。

回去的时候我坐在车上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我不知道支撑他们活着的东西是什么,但应该很美好,不然他们是怎么活到死去的。

如果我哥还活着的话,我们大概也可以这样。

但是如果这两个字,不过只是包含了这世间所有的残忍与不公罢了。

回到家,我妈立马把空调打开了,

“冷吧儿子,赶紧暖和暖和!”

我一年没回过家了,这个地方真是,熟悉又陌生。

好像到处有我哥的影子一样。

“去洗个澡吧,出来妈就把饭做好了。”我妈把睡衣递给我,我点了点头,走进浴室。

一般这种好像都是要洗个澡去去晦气的吧。

只是……浴室,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毕竟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还是充满了疼痛与屈辱。

我脱了衣服,打开花洒。

水流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不自控的抖的很厉害,心里也涌出惧意,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人闯进来,把我按在墙上或者是地上,侵犯我的身体。

我甚至不敢靠近花洒,怕水淋在我身上,只能靠在洗手柜上,白瓷的洗手池又硬又冷,把我后腰硌的生疼。

原来这就是肌肉记忆啊。

但我还是走了过去,我知道,要想去找我哥,有些东西是我必须要忍的。

放心吧哥,我很能忍的,很快就能去找你了,我淋着水想。

洗完澡,我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出去。

“怎么洗这么长时间啊漫漫!快来!开饭了!”我妈一边帮我盛饭,一边招呼我过去。

我注意到今天阿姨不在,是我妈亲自下的厨。

饭桌上,刚吃了没几口,我爸就斟酌着说,

“修漫啊,你什么时候想……再回学校啊?”

我还没开口,我妈就粗暴地打断他,

“你提这干什么啊!让孩子先吃饭!”

“没事妈,我想……年后吧,让我再适应几天。”我把话接过来,

“适应适应好,”我爸给我夹了一筷子肉,“你那几个同学呢,要不要联系联系他们?”

“不了,他们快期末考了,我不想打扰他们。”我拒绝的很果断,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联系。”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爸妈脸上露出满意欣慰的笑容。

二月份之前,我爸几乎是天天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以免我房间里有什么异动。我妈也是夜里经常会悄悄打开我的房门,站在那里看我很久。

他们的确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好像有点对不起他们。

我虽然不可能改变我的想法,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内疚难受。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他们夜里小声说,虽然我哥死了,但是芳菲书院的确把我的病治好了。

我累了。

人间果然不值得,只有我哥值得。

二月份了,我感觉我爸妈好像放松了一些,而且年关将至,他们公司还有一堆事忙不过来,我的表现,在他们来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但是我不想让我哥一个人过年。

天上飘起雪花,窗外寒意逼人,虽然不像过去年味那么浓了,但大街上也是到处灯笼高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今天是大年三十,爸妈早就已经囤了很多年货了。他们今天不上班,我爸在门外张罗着贴对联,我妈在厨房亲手拌着饺子馅。

还真挺有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