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4)

这番话对从小被教育以夫为纲、从未想过还能有“离婚”选项的百合子来说,不啻于在黑暗的隧道里凿开了一道光。她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尊重”一种承认她作为个体拥有某种自由和退出权利的尊重。

接着,尾形主动提及了那个房间里无形的“大象”。

“有一件事,我认为需要向百合子小姐坦诚。”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项客观事实,“我有一个儿子,花泽明。他的母亲是北海道的一位阿依努女性。他们不住在本家。”

百合子心头一跳,随即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隐隐有些感动。他果然坦诚。?考虑到他的年纪已过三十,且军官圈子里有情妇和私生子女的状况几乎可以说是常态(比如此刻在露台外的那两位),他能如此开诚布公地告知,并明确表明情妇不会进入本家,这反而让百合子觉得,他是真的在尝试建立一种基于现实的合作关系。毕竟,他的地位……确实需要继承人。

更触动她的是尾形随后的请求:“如果百合子小姐愿意屈尊,我希望将来你能在礼节教养方面,给予明一些指导和熏陶。”这落在百合子耳中,几乎等同于委以她正妻的教导责任,这是对嫡庶尊卑的认可,是对她身份的极大尊重和抬举!一种被需要、被赋权的价值感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那一刻,巨大的感动压过了对那个尚模糊不清的“阿依努女子”的些许忧虑。百合子完全沉浸在被如此“开明”、“尊重”的丈夫选中的满足感和对未来相敬如宾生活的憧憬里。她带着一丝羞涩,郑重地点了头,并下意识地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那位“阿依努母亲”,和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那位“明日子夫人”,在他们未来的生活中,又会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她想当然地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存在于过去的、如同大多数军官一样风流韵事里的“情妇”,一个将来只需按时支付生活费、便永远不会出现在面前的“麻烦”。尾形展现出的“坦诚”和“尊重”,成功地屏蔽了她审视更深层次情感和未来隐患。视线。

直到在盛大的花泽家婚礼后,被迎入这座富丽堂皇却又冰冷空洞的宅邸。

直到她发现,她的丈夫确实履行着“不限制爱好”的承诺(她自由得像庭院里那只无人修剪的花),允许她随时回娘家(他从不挽留,也甚少同去),他体贴地为她安排了宅邸东翼最宽敞明亮的套间,与他位于西翼尽头、戒备森严的书房兼卧室遥遥相隔。新婚之夜,他礼貌地告知她旅途劳顿需好生休息,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领域。此后,那扇分隔东西翼的厚重雕花门,如同一条无形的界限,将两人的生活空间彻底隔绝。他从未踏入她的卧房,她也从未被允许靠近他的禁地。那份婚姻契约所承诺的最基本的亲密,如同镜花水月,从未真实存在过。

却也直到她亲眼看见尾形在面对阿希莉帕那个“明日子夫人”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与看她时截然不同的温度。直到她见尾形偶尔提及阿希莉帕的名字时,那刻意放缓、带着一丝她从未享受过的柔软的语调。直到她明白,尾形书房最显眼处摆放的、那些出自北海道工艺的狼牙护身符和桦树皮质地的小雕刻,皆来自那位夫人之手。直到她发现,尾形每月大部分不在家的夜晚,多是去了阿希莉帕宅邸而每一次前往,都意味着他在那座郊外宅邸的主卧里度过夜晚,而非回到这座冰冷宫殿中属于他的、与她隔绝的房间。不仅是儿子,还有那些绝不属妻能参与的“事业”。

无数微小的细同冰冷、带着彻骨的寒意的雪片,终于累积成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压垮她最初的幻想。她才后知后觉地领悟:

尾形百之助允许她教导花泽明礼仪,根本不是因为尊重她作为正妻的地位!

那是赤裸裸的宣告,宣告花泽明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