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及自然读本(小学篇)》。娟秀的字迹旁,绘着栩栩如生的雷鸟、雪狐、库坦特有的耐寒松,以及用阿依努古老纹样装饰的字母与日语假名。
最后一页,她写下序言的终句:
“土地认得所有孩子的歌谣,风雪冻不住生根的翅膀。愿这些声音,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
她放下笔,指尖拂过稿纸上“桥”的字样。炉火噼啪,映亮她沉静的侧脸,那双碧蓝眼眸深处,跳动着比水晶吊灯更恒久的光那是历经淬炼、扎根冻土后依然蓬勃的生命力。
门被轻轻推开。年迈的佣人松本端着茶盘进来,不再是当年冰冷的监视者。她目光扫过桌上完成的书稿,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近乎敬畏的光芒。她默默放下茶盏,没有催促“休息”,反而低声道:
“夫人,白石先生托人从北海道捎来的急件。”她递上一个用库坦厚棉布包裹、带着风霜气息的油纸包。
阿希莉帕迅速拆开。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封简短的信。
照片一:崭新的“民族文化共生学校”教室。黑板两侧,一边写着工整的日语课文,另一边是用阿依努语誊抄的同一首童谣《北狐与月亮》。孩子们仰着小脸,眼神晶亮。
照片二:头发花白的乌鲁克长老,穿着整洁的便服,坐在“地方文化委员会”的席位上,正指着摊开的文件说着什么,神情庄重。他身旁坐着卡姆婆婆和另外两位族老。
照片三:风雪弥漫的山林边缘,立着一块醒目的界碑“风谷永久生态研究保护区核心区(库坦部族传统猎场)”。碑文下方,一行小字:“依据《传统生态知识示范点管理条例》,库坦部族享有优先管理权”。
白石的潦草字迹附在照片后:
“桥,通了!童谣集速来!孩子们等着唱!”
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阿希莉帕的疲惫。她紧紧攥着照片,指节发白,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十年博弈,刀锋舔血,这一刻的实感比任何胜利宣言都更沉重,也更轻盈。她走到窗边,深深吸入一口凛冽的空气,仿佛要将库坦风雪的气息都纳入肺腑。
她拿起刚刚完成的童谣集书稿,走到松本面前,郑重地交到她手中。不再是命令,而是托付。
“松本婆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麻烦你,用最快的途径,送到库坦学校。告诉孩子们……”她顿了顿,眼中水光潋滟,嘴角却扬起灿烂如朝阳的笑容,“……就说,阿希莉帕老师说,新的歌,可以唱了。”
松本双手接过那叠沉甸甸的稿纸,如同接过圣物。她深深鞠躬,低声道:“是,明日子夫人。”转身离去时,脚步竟带着一丝久违的轻快。
夜风更疾,吹得书案上几张散落的信纸飞舞起来。其中一张,绘着展翅雷鸟与旋涡纹样的童谣扉页,打着旋儿,乘着穿堂的风,如同挣脱牢笼的白鸟,轻盈地飘出了敞开的窗户,飞向灯火阑珊的东京夜空,飞向北方无垠的雪原。
陆军大臣官邸的露台。尾形摆脱了人群,独自凭栏。手中酒杯已空,他望着远处都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背影在喧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峭。权力编织的金丝牢笼,他站在顶端,却仿佛置身最深的囚室。身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都是背景噪音。
百合子悄然走近,将一件厚实的开司米披肩轻轻搭在他肩上。
“起风了,百之助大人。”她的声音平静温和,已无昔日的忐忑与渴求。
尾形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沉默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同自语:
“那本童谣集……写得如何了?”
百合子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她望向北方沉沉的夜空,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阿希莉帕刚刚托人送走了终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