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璐生疏地将神识展开时,首先“听”见的便是这句话。其馀感知随之复甦,却比凡人五感敏锐百倍,使他一时有些头昏脑胀,迟了一会才发觉,他已抵达了仙界的议事殿。

议事殿格局好似一隻倒置的海螺,无论是真仙、真魔或妖仙,但凡自三界飞昇者,皆能在此有一席之地,共同参与议事,然而封璐此时却不在自己的席位上,他仰首向上打量,心中有了计较。

殿中一环一环地坐满了仙人,一路通向广袤无垠的天际,越是高位的仙人资历越深,封璐甚至无法看清他们的样貌。

仙人们平时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唯独遇上重大事宜时,才会召开会议齐聚一堂,与会的仙人也往往不齐。可即便是当初决议让封璐下凡的那回,出席者都没有眼下来得多,可见今日商议之事非同小可。

封璐正这么想著,一名刚正俊朗的仙人便到了他跟前,顶著虚假的笑容道:“封璐真人许久未归,只怕并不知今日是为何而聚罢?眼下正在审议玄业真人的罪行,他一来设下荣锦城鬼兵俑,乱了轮迴;二来藉司命星君一职谋私,擅改凡人宿命;三来……他私纵魔皇魂魄,任其转世,其心可诛。封璐真人若知内情,便请从实道来,莫要隐瞒。”

封璐神色一凛,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一道熟悉的女声已抢话道:“司刑星君陈子培!玄业的第三条罪名可还没坐实呢,再说封璐是作为证人被召回,你为何却对他兴师问罪起来?!”

出言者正是碧霄真人,她待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探出了头朝下方如此骂道。即便飞昇了数千年,她火爆重义的性子仍然未改,这话也显然是向著玄业的。

又有一老者笑呵呵地接言道:“司刑星君陈子培急公好义、公正无私,吾等向来敬服,可若因一时心急而颠倒是非,只怕便要好心办坏事了。”

封璐认出了老者,他正是上一任的司命星君先盏真人,是个有些迷糊的老好人。

司刑星君陈子培听了这话,不著痕迹地瞪了碧霄一眼,又朝先盏真人一礼,道:“先盏前辈说得在理,但您曾任司命星君一职,当知道本星君的师门乃是毁于魔皇之祸,至今愤恨难平,自然对此案更加关切,倘若因此言行不当──”

他转向封璐拱手致意,却也目光灼灼地盯著封璐,道:“本星君受命主持审议,事事须以查明案情为先,实在顾不上礼数,望封璐真人海涵一二。若封璐真人当真知晓内情,还请据实以告。”

封璐深吸了一口气,只道:“回司刑星君。我与玄业真人早已割席,受贬人界之后,更是未曾与仙界中人私下往来,便是他徇私枉法,又如何会与我相干?”

此时一旁传出了响动,封璐转头一瞧,便见一身囚服的玄业自暗处走出,踱至司刑星君面前道:“此罪本就是莫须有之事,并无不法之处,司刑星君缘何死咬不放?”

他踝上挂著一副玉质脚镣,看似轻盈,却压制了他一身的仙力。这理当使他寸步难行,可玄业依然挺直了身子,不露丝毫疲态,甚至仍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势。

玄业若无其事地瞥了封璐一眼,续道:“昔年封璐真人下凡使魔皇伏诛,而魔皇也已起誓将三魂七魄归于他,而后封璐真人又与三位仙僚议定,担起了魔皇的所有因果罪业,那么魔皇魂魄便为他私有,何去何从也合该由他说了算。司刑星君却硬是编出这样一条罪,难道不是为了强加罪名于我?”

陈子培咬了咬牙,厉声道:“荒唐!天规如此,便是为防止穷凶极恶之辈再入轮迴,难道罪业有人担去了,魔皇所致的生灵涂炭、仙门倾颓,便都能一笔勾销吗?!”

玄业眯起了眼,扬声道:“司刑星君这般说,便是早已在心裡定了我的共谋之罪了?可星君恐怕忘了一件事,仙器《命册》录入了灵魂每一世的样貌,司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