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无悔镜轻轻一晃,恶魂自语般道:“先前可说好了,这回你不会再拦我了罢?”
第六十道天劫落下。封璐再度轻巧化解劫雷,却无端感到一阵心悸,不知其名的悲痛漫延开来,使他心生不祥。
封璐一时有些心慌,却也只能咬牙逼迫自己回神,再度迎向下一道劫雷。
好不容易捱尽六十三道天劫,上头的滚滚劫云却未散去,反倒有墨色雷光逐渐聚起,像是盘踞在天上、万头鑽动的蛇窝。
众修士见此异象,不免议论起来:“怎么雷劫还有多的?难道是在下算错了?”
“此雷紫得发黑,典籍上并未记载,不知究竟是何来头?”
封璐孑然立于劫云之下,胸膛起伏不定,他的一头雪髮早已凌乱,袍角也被逸散的剑气撕碎,双眸却仍炯炯有神。他皱眉望向天际,忽而目光一凝,再度摆出起手式,准备迎接意料之外的墨雷。
若虚真人也忽然睁开了眼,望向高空。他心知这墨雷并不寻常,只怕是幕后之人的手笔──他不想让“界主”度过化神劫。
若虚真人犹豫再三,终是手指一勾,召动佛珠,准备在万不得已时出手迴护。
然雷光无情,已如瀑布轰然直下。漫天劫光朝封璐逼压而来,肃杀之情令围观的修士不由颤慄,彷彿与死亡擦身而过。
封璐身处其中,连神识都感受到了针刺般的细密痛感,只能凝神严阵以待,他刚看准了出剑的方向,却见一道黑影先他一步扶摇直上,隻身迎上了墨雷。那人无畏地举起妖牙刀,刀身挟著靛色雷光与万钧黑火,与那铺天盖地的雷光迎头撞上!
墨雷好似万首之蛇,刀上靛雷却聚成了龙形,在那墨雷当中杀进杀出,一阵厮杀过后,靛雷倏然暴涨数倍,一举吞噬了墨雷。那人又朝天送出一掌,黑火便也迫不急待地衝锋而去,劈山分海地吹散劫云。
劫云消散之际,灼烫的风向四面八方荡开。封璐方才晋升化神,一身灵力不及收敛,身上便好似燃著迎风摇曳的雪色火焰,清雅眉目也无端锋利了起来,像是一把刚开锋的剑。
道韵与无边剑意在封璐胸中迴盪,使他的思绪超脱尘世,竟有孤高之态,双眸如明镜般映出了另一人的身影,却逐渐带上一丝茫然,不再清澈如初。
甚霄尘落回地面,同样遥遥望著封璐,又随手抹去了唇角的血迹,笑吟吟地道:“如此一来,你我也算是旗鼓相当,可以一战了?”
话语随风吹过耳畔,封璐却沉默不语,而甚霄尘也并未催促,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对望了好一会,令围观的修者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封璐缓缓吸了一口气。雷劫殃及了周边的草木,让他鼻息间萦绕著一股死灰气味,心也随之不断往下沉,却又带著奇异的恍惚,若只从表面上来看,他彷彿是镇定的。
甚霄尘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赤眸裡含著炽烈的痴迷,嘴角扬起一抹轻鬆的笑,站姿亦十分随性,惬意得像是到家门口迎接爱人。
封璐的心迟迟地疼了起来,目光转寒。
在药魔谷中,他与尘商量过各种变卦的应对之策,更以月华之魄向若虚真人求助,在道澜剑中留下了暗著。可真到了穷途匕现的此时,纷纷心绪却如漫天风雪,将封璐压得喘不过气来,封璐这才发觉,或许他和尘都高估了自己。
甚霄尘又朝他笑了笑,道:“怎么不来?难道是看不惯‘我’用刀?恰好我的刀被震坏了,这就换一把──”
说罢,他掌中有电光闪现,光芒逐渐拉长,化为漆黑的拆骨剑,下一刻剑锋出鞘,在他手中流畅地舞出一朵剑花,他朝封璐道:“行了,请赐教。”
封璐迷失于剑光中,依稀想起箭竹碎叶满天的景象,那时候,尘问他为何弃剑不用,将拆骨剑交到了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