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修炼,药魔也会将他弄醒再扎针,还不如一开始就乖乖配合。
药魔道:“你于医道不求甚解,只求能保住性命,自然不明白箇中区别,快来!”
甚霄尘踱到案前,取了一张凳子坐下,放任药魔往他身上扎针。
药魔撩起袖子下针,又兴致勃勃地给他诊脉,彷彿是个沉醉乐曲的独舞之人。甚霄尘早已看惯了他这副“嗜病如命”的作派,便也不多言。
药魔今日却颇有兴致,把脉完便牛饮一口浓茶,咕哝道:“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人真是古怪,明明对医道也算触类旁通,却又不愿更上一层楼。剑道也是一样,分明练得有模有样,却也没有再进一步的野心……你究竟为何修道?”
数月以来,甚霄尘被迫成了药魔用得最顺手的学徒,是以药魔说这话时,也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甚霄尘捱过一阵痠痛,方道:“我早说过了罢?我前世便与师尊有约,他是剑修,我跟著他自然要学剑。后来师尊魂魄受损,我给他绑来一位精于医道的鬼修,顺道也从他那学医应急,只是如此罢了。”
药魔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哼笑道:“经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道心法。你可曾听过‘唯我’大道?”
甚霄尘瞥了他一眼,道:“那是魔道心法。”
药魔漫不经心地续道:“唯我大道不求飞昇,但求本心得证,修此道者往往纵情恣意、亦正亦邪,是以被归类为魔道心法,可修行此道者,其实并不限于魔修。”
甚霄尘道:“你想说什么?”
药魔嗤道:“蠢货,自然是给你指一条明路,这还听不出来?”
甚霄尘正被他扎得动弹不得,眼角一抽,道:“你瞧我像是纵情恣意过吗?”
药魔未答,反道:“若非心陷囹圄,又如何领悟何谓恣意?”他顿了顿,又转而道:“人人都说‘道’的终点是飞昇,我却不以为然。好比医道是为济世,佛道是为渡人,难道飞昇了,这些就都不管了?可见飞昇并非‘道’的终点,只是世人痴愚,一股脑儿往那条窄路鑽去罢了。”
甚霄尘若有所悟,却也没多此一举地道谢,反问道:“你对我说这些,是为投桃报李?”
药魔眯起眼笑道:“你拿出的鬼修功法著实有趣,那诊疗手札也弥足珍贵,而这二者竟是出于同一人之手,待我日后离了若虚那厮,必要去人界会他一会,当面与他论道才是。”
甚霄尘睨了他一眼,道:“你已决意转修鬼道了?”
药魔嗤笑道:“我可不就是鬼吗?不过是顺应自然罢了。”
一旦修行鬼道,便再难为天地所容,光是筑基就会迎来雷劫,此后也得躲躲藏藏,不见天日地避著天道,即便若虚真人身为金仙,也很难再继续护住他了。
甚霄尘思及若虚真人对药魔的执著,只觉得若虚真人得知此事后,迟早得发疯。
看在若虚真人施以援手的份上,甚霄尘多问了一句:“你果真这么恨他?”
药魔一愣,笑容添上几分讽意,道:“我恨他?他保我魂魄,对我处处忍让,我能‘活’到今日全是多亏了他,我怎能以怨报德?”他吁出一口气,续道:“他的炼器之道是千锤百鍊、百折不挠,便也如此对我。只不过是他与我的道不相容罢了,我凭什么恨他?”
甚霄尘皱眉听著,竟分不出药魔是不是在说反话,药魔又漠然续道:“我与他之间已无可转圜,只能各自安好,可他若会放手,那便也不是他了,因此只能我走。”
话音方落,塔楼便剧烈地震动起来,上百簷铃无风而动,令人听得心烦意乱。
甚霄尘神色丕变,忽觉神魂彷彿被扯了一下,下一刻,遥远的天边亮起一道光,雷声巨响迟迟地传来,那竟是一道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