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留意到他抿紧而发颤的双唇,一时哑然。他与境中的封璐结识不过数月,他以为封璐不该这么在乎他,可失了七情的他,岂能料到情感无法这般衡量?
他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抚上封璐的后颈,封璐身子一僵,似有抗拒,他却仍将封璐揽入怀中,道:“是我无能。以往都是你护著我,我以为我也能保护你一回了,结果却还是步入死局,反倒让你如此为难。”
这话透出了淡淡的不甘,封璐听了出来,心中的酸楚顿时压过怒意,一时惘然。他不禁纳闷起来,既然他们都是为了彼此著想,又为何会落入这般的争执当中?
他想起了若虚真人与药魔,两人言语间针锋相对,已成了难解的死结,但任谁来听,都能听出他们对彼此的在乎。
封璐不想和他们一样,他和尘不该如此。他小心翼翼踌躇言词,抵著甚霄尘的额头低声道:“我不知道外头的那个我是怎么样的,可我想,他肯定也捨不得让你走到这一步。既然我们同样爱重彼此,又为何不能各退一步,找出能并肩同行的第三条路?”
地宫中残馀的幽火为之颤动,一如甚霄尘的心弦。他忽然忆起少时的自己,当年封璐因伤卧病之时,也曾无数次劝他放下,如今二人处境对调,想来自己当初是何等执著,封璐如今便也是这般。
二人目光交错,映出了同样的疼惜与悸动,在一念间互通了心意,阖上了眼,唇与唇寻觅著彼此,气息纠缠,织就一个珍重的吻。
半晌唇分,两人并肩躺在石床上,馀热仍在胸口缱绻,封璐心满意足地掰著手指数道:“所以我们得找到能离开小世界、同时保住你,且不被幕后之人察觉的办法。不过自从若虚真人同我说了那番话后,我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
封璐迟疑地止住了话,甚霄尘应了一声,鼓励他说下去。
封璐续道:“既然外头的那个‘我’能飞升,那‘我’必顺利渡过了化神劫,也就是说,真正的道澜并未被毁了?”
甚霄尘一愣,答道:“你飞昇时,道澜剑确实完好无缺,不过幕后之人心怀叵测,失剑之事多半只是想动摇你,无须深究原因。”
封璐支起上身追问道:“你说道澜在‘我’飞昇时是完好的,那之后呢?”
甚霄尘答道:“你飞昇后又下凡来寻前世的我,那时我铸成大错,将在临死之时遭受天谴。你为我承担了罪业,以此暂缓天罚,并亲自将道澜剑拆毁,用以镇压我的尸身。”他顿了顿,又道:“今生的我得知此事后,便想方设法集齐道澜的碎片,替你重铸──”
封璐恍然大悟地“啊”了声,道:“此事你曾提起过,原来你说的剑正是道澜?”封璐感到有些奇妙,他先前有些介意此事,不想那剑主竟是自己。
甚霄尘颔首,道:“正是因为发生过,我才认为幕后之人操弄这点并不出奇,他大抵只是想让你入戏更深,未必有其他深意。”
封璐坐直了,蹙眉道:“我觉得不对。本命剑固然是剑修道心所依,但‘我’既然曾主动毁剑,就代表失剑于我而言并非绝境,那幕后之人要是更狠一些,大可让我修为尽失或缺胳臂少腿,为何他仅仅毁去了道澜?他究竟想看到怎样的结果?”
甚霄尘从未细想过此事,他皱眉思忖片刻,决然道:“既然如此,道澜也也不得有失。”
封璐苦苦思索,召出了道澜轻抚剑鞘。甚霄尘也转过头望著它出神,忽然发觉了突兀之处──那王八蛋几时对道澜如此执著了?祂执著的不是向来只有封璐和自己吗?
思及此,甚霄尘如梦初醒。又想起了若虚真人与药魔争执的内容,突然间灵光一闪。
甚霄尘坐起身,握住封璐的手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但能让幕后之人放鬆警惕,或许还能为我留下最后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