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不仅吃上了甜桃酥,还在吃奶油雕花桃酥!这太幸福了。我对青年说:“我老了,但看你们快乐,我也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没有白活。”青年说:“怎么是白活呢,过几天还有人来给您拜寿呢!”

拜寿?不会是几个穿和服的假东洋鬼子吧?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赞叹道:“你们这一辈活得幸福我就高兴,至于你们是穿旗袍还是和服又有什么关系呢?当然我更愿意你们穿旗袍。”青年说:“是几个韩国人,韩国人还念着您的好呢!”我一惊,原来韩国还有人惦记着我:“好的,请他们吃日本料理。”

青年推着我去塔子山公园看梅花。青年说:“塔子山公园的梅花最好看了,每到腊月的时候,芬芳扑鼻。”我想告诉他我曾经在塔子山公园吃过公务宴请,但想想有损颜面,于是作罢。到了塔子山公园,我看见了一园子的腊梅花。青年神秘的说:“毛主席最喜欢梅花了,所以写了很多赞美梅花的诗。”毛主席?可我已经完全忘记他了。我不记得我小的时候,是不是被他牵着手在菊香书屋里面溜达过,我失去了最初的记忆。但我还是闻见了腊梅香,那一剪梅啊,盛着多少思念,多少哀怨。

回到现实中,今天我和妈妈去菜市场买鱼吃。鱼摊老板把一大条鲢鱼摔在地上,企图把鱼活活摔死。然后在不确定鱼是不是死了的时候,他就开始用大刷子剐鱼鳞。剐好鱼鳞,鱼摊老板又用刀一刀一刀的把鱼切成鱼片。最后,妈妈提着一大口袋血淋淋的生鱼片回了家。中午的时候,我们会吃水煮鱼。按道理来说,看见这么残忍的宰杀过程,我应该拒绝吃鱼。但现实是我吃了一块又一块,鱼肉很鲜嫩,让我欲罢不能。

我忽然想起金店店员说的:“这个人就是命中缺金!”我想我或许真的是缺少一点金色。如果真是金色的人怎么会吃被这样残忍杀死的鱼呢?可我却吃得很香很美。我彻底检讨自己,我觉得自己很卑下。这种卑下既是人格的卑微,也是人性的沦丧。我看着电视里那个英雄少年,想我是怎么走到他的反面的?为什么他就这么金光闪闪,而我却像锅底灰一样,一扑就把人的脸扑黑了。

梁可打来电话:“乖乖,你快走吧!去日本,去英国,去美国都成。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挂断电话,我歪着头看墙上的日历,那里写着爱和十八年。原来已经爱和十八年了,难怪那些英雄好汉要来取我的小命。这张日历上印着我的罪证,我出卖了一个国家,而这个国家本来是红灿灿的。青年端来一杯茶:“流星的意思是看您今年年尾要不要出国去避一避风头,现在有的不要命的民族主义者叫嚣得很厉害。”

我翻开毛主席诗词,那里写着:“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我对青年说,推我到塔子山公园去。青年把我推到塔子山公园的腊梅园下,他内急,去上厕所。我看千载难逢的机会到了,我解开我的裤腰带,一头系在一棵大树上,一头挂在我脖子上。一刻钟后,青年回来看见了我的尸体。他吓得大叫起来:“吴凯先生自杀啦。”到晚上的时候,吴凯死亡的消息传遍了千家万户。有的人笑着说:“这个大汉奸终于死了。”有的又忧郁的说:“林黛玉到底还是玉带林中挂了。”

三天后,一辆殡葬车载着我的尸体缓缓驶向火葬场。沿路围了好多人。有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学生举着一面旗子:“红姐走好!”然后有许多人开始哭泣,甚至有人用手机放起了《葬花吟》。我在天上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很无趣。我摇摇头,一瘸一拐的走回了三生石畔。在那里,我将和梁可一起转世。到我下一世的时候,你们谁也认不出我。因为我已经变了个模样,我变成了一个顶秀气顶秀气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的旁边还是站着那个粗粗壮壮又英俊潇洒的梁可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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