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篝火假面舞会!我是在香港吗?可我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大陆成都!这足可见我们小学是多么的新潮,多么的跟得上时代。我兴冲冲拉着妈妈去染坊街买面具,到了染坊街,发现来买面具的远不止我一个,还有很多我们小学的同校学生。最后我挑中一个长耳朵兔子面具,妈妈付了钱,我戴着面具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到十二月二十号,吃过晚饭,爸爸用自行车驮着我送我到小学校。我看见路旁有一个小学生不知道是没有买到面具,还是舍不得花钱,竟然用毛巾自己扎了个猫头面具戴起来,看着又滑稽又好玩。学校的操场上真的升起了几堆篝火,熊熊火焰把我们的脸都映照得红彤彤的。于是表演节目,我记得有弹古筝的,有跳蒙古舞的,还有大合唱的,总之热闹非凡。
我从来不是文艺积极分子,所以这些表演节目都没有我的份。我只是孤单的坐在小学生中看着一操场的华灯璀璨,熠熠生辉。歌曲一首接着一首,舞蹈跳了一支又一支。但我忽然发觉一个问题,就是这些节目似乎和圣诞节没有什么关系。正在我忧郁的时候,白主任一个箭步冲上舞台:“现在我们请合唱队演唱《铃儿响叮当》”。歌曲唱了起来,这是一首地地道道的圣诞歌呢!我觉得白主任很懂我的心思,在我一哀叹宗教“没落”的时候,她就把圣诞歌祭了出来,简直太应景了。
假面舞会的高潮到来,白主任激情澎湃的号召我们:“同学们,把面具戴上,我们一起跳舞,一起扭动!”于是我也站起来和着音乐和众人疯狂的扭动身躯,那样子好像一个宗教狂热分子。然后一个白胡子,穿红衣服,和我最初那张贺年卡上一模一样的圣诞老人出现了。圣诞老人一只手提着个大口袋,一边走一边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面抓糖洒给小学生。整个场面狂热起来,圣诞老人走到哪里,小学生就蜂拥到哪里,好像追星一般。
遗憾的是,圣诞老人的糖果并不多,至少我就一颗没抢到。但令人惊喜的是,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星星。星星随手就塞给了我几颗奶油糖,这是他从圣诞老人那里追星追来的礼物。吃着星星的奶油糖,好甜,真的好甜,有一种透心的甜蜜感。我的圣诞假面舞会就是在星星的糖果加持下结束的。晚上躺在床上我的嘴里还泛着甜味,这一晚我睡得好沉好香。
我最后一次见到白主任,是妈妈带着我去学校开转学证明那天。我和妈妈到了白主任的办公室,妈妈说:“我们来开转学证明。”白主任正眼也没看我们,她三下五除二开好一张证明,然后顺手就递给了妈妈。白主任其实不是轻视我和妈妈,这是她的风格。白主任的风格就是举重若轻,简简单单,从来不多问不追究什么因果。有一次我听到白主任笑我们班主任凯文老师是刘前进,“刘前进”是四川土话,就是二百五的意思。我猜在白主任看来,我们这些小学生大多也都是刘前进吧。我和妈妈又辗转到了凯文老师的办公室。凯文老师本来还想摸我的头,还没摸到,妈妈就说:“他要转学了。”凯文老师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才叹口气:“好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凯文老师。但据妈妈说她后来在青年路还遇见过凯文老师,凯文老师又带了一届新学生,学生们一路围着凯文老师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什么。
我离开了最初就读的盐市口小学,转学到了嘉好学校。我觉得我到了嘉好学校,人一下子就长大了一岁,因为我开始独立生活了。我每周只回家一天半,星期六中午回家,星期天晚上又返校。记得我刚去嘉好学校的时候,有的女生还会在分别的时候和妈妈抱头痛哭。甚至有的学生在学校的第一顿饭根本没有吃,因为离开了家,吃不下。但傻乎乎的我哪里管这么多,你们不吃,我吃!我的旁边是痛哭流涕的小女生和烦躁不安的小男生,而我闷头大吃,吃了整整两碗饭。我到底是成熟的,还是幼稚的?我自己也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