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何重返学校。
高三复习兼大小考,繁忙的授课任务堆满日常,每一天都好像翻动书页一般迅速又紧张地过去。
他不是那种不遗余力的老师,只做好份内的事,却还是常常觉得疲惫。学校不仅动员学生,更给老师施压。每一次大小考都会分科给班级排名,哪个班退步、哪个班垫底,都会问责任课老师和班主任。
吴莎莎带的一个班这次退步了一名,李何的退步了两名。两人不仅开会被当着全体老师的面赤裸地念出姓名,更被科目主任直言干不好就别干。
散了会,吴莎莎臊眉搭眼地与李何并排走在最后,哀叹连连,“能做的真的都做了,就是不见进步。”
李何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成绩有浮动很正常。”
前几年学校还没那么扭曲,随着学生升学压力越来越大,老师的担子也重了许多。两人沉默,又双双叹气。
一天天晚上回到家,眼前收了还没有叠的衣物堆满沙发,杂物狼藉地丢在地板,茶几上一层薄灰。距离上次做卫生好像还不到一周,怎么又要打扫。
窗台的小香葱干得有些蔫头巴脑,他接了一满杯水一股脑倒进花盆。
鱼也该换水了,记不清多久没有想起他们,水底都长了一层绿藻。两只鱼居然还算健康,调皮地嬉游着,李何往里头丢了几粒鱼食,他们争先恐后地抢。
他手指搭在缸壁,自言自语:“我没时间照顾你们啦。”
他脱下外套,困得快要睁不开眼,随手把餐桌上堆放的东西往里推了推,抠开从学校食堂打包的盒饭,味同嚼蜡地吃起来。
吃饱还剩小半份,他不想浪费,合上盖子打算留给明早。
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两份之前没吃完的盒饭。之前也常买,怎么最近剩这么多?他迟钝地想起来,之前他吃不下的部分,总是有薛驰邈帮他消灭掉。
明天是个久违的双休日,可以没有顾虑地睡到自然醒。他洗澡后稍稍恢复精力,打算简单收拾一下房间。
杂物归纳整齐,衣服叠好放进橱柜。
忽然一团东西从衣柜某个角落掉了出来,他拾起来,坐在床上展开,发现是一件白色背心。
以为是自己的,展开发现大了许多。原来是薛驰邈的衣服,因为款式和自己的类似所以搞混了,是没被丢掉的漏网之鱼。
薛驰邈当时买下这件衣服的心理很诡异,他知道李何绝无可能和他穿情侣装,于是买来这种老土的老头背心,因为李何会把它们穿在衬衣里做打底。
他洗完澡笑吟吟地套到身上,搂着李何连拍许多张照片,“老师,你看,我们现在好像……”
李何正专心致志地挠胳膊上的一个蚊子包,随口敷衍:“像什么。”
薛驰邈挽过他的手臂,在包上轻轻掐出个十字,用小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像真正的爱人一样。”
早上醒来,他发觉自己昨晚因为太累直接睡过去,抱着这件衣服睡了一整夜。没有盖被子,不出所料,感冒症状变本加厉。
他近日恢复了晚餐后出门散步的习惯,小心翼翼地捧着鱼缸,趁天还没黑透出了门。
还是那条沿河小路,茂盛的树木像朵朵浮在半空的绿云。最近连日的暴雨,柔河大涨,水丰得漫上河堤。
面前是断崖式的深水区,他绕过护栏下到有缓坡的稍远处,在长满湿滑青苔的鹅卵石滩蹲下,缓慢地倾斜鱼缸,将两条鱼轻柔地送进河水。
它们还是那副笨蛋样子,没有马上离去,像是还没察觉周遭环境的改变,也可能是因为刚脱离狭窄的鱼缸,对这片广阔的水域无所适从。
他伸手拨动江水,两只鱼如梦方醒一般,甩动尾部,结伴隐进了水底。